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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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娘娘，娘娘。”
“怎如此不顾礼数？”多年后的我在不知不觉中也会注意着宫规礼仪，当真像个皇后了。毕竟我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足有十一年了，当初的少女阿娇早已被时间磨蚀，消失不见。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正以狼毫墨笔蘸着朱砂勾勒着眉心中间的梅花妆，从镜中看见楚服匆匆跑进内殿，丝毫不以为意，只懒懒地开口。
楚服面色焦急，她酝酿了一会儿：“娘娘，宣合宫的卫主子有喜啦。”
“啪”地一声，墨笔摔落到梳妆台，滚了几圈后终于掉落在地，陷入刚铺好从西域进贡而来的白底钩花毛绒地毯之中，上面蘸着的朱砂溅在了地毯上，透出几点诡异的血红。
“那边怎么样了？”半晌，我终于回过神来。
楚服酝酿了一下尽量使话语听起来不刺耳：“皇上正在那边，欢喜得很，赐了不少稀奇玩意儿给她。”
楚服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可我却深知皇帝定是欢喜不能自制。他至今仍然未有子嗣，之前虽然也有几个女子曾怀了身孕，却没有谁能平安生下皇子帝姬。面对卫子夫有了身孕这个消息，怎么可能还能平静呢。那可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儿啊。呵，我讽刺地一笑。本想装作无事的样子，没想到身子却踉跄了一下。楚服忙扶我坐下。
“这下皇祖母可真是说准了啊，呵。”我只是苦笑。
楚服见我如此，也只得安慰：“娘娘何必忧心，到底您才是发妻，您生的孩子才是嫡出。她一庶出的孩子不打紧。”
我仍旧凄惶：“皇上，他心底到底是有那个女子的。”只凭这一点，我就已经输了，输得彻底。
呵，我天之娇女陈阿娇也有输的时候啊。我想起幼时调皮在花园里爬树，小刘彻赶不上我，直嚷嚷：“阿娇姐姐怎么这么厉害，彻儿竟然赢不了你。”
我冲他笑：“因为我是最尊贵的阿娇郡主啊。”
良久，我才道：“替我梳妆更衣吧，小妾有了身子，我这嫡妻怎么也得去问候一下啊。”
“是。”楚服答过后，方才注意到我的妆：“呀，娘娘，这梅花妆花了呢。”
我听了她的话，朝镜中看去。只见我眉心之间描到一半的血红梅花骤然一顿，过于饱和的朱砂往下坠，似是一道血痕从划破的肌肤中溢出。
“擦了吧，画得再美又如何？皇帝眼里满满地全是卫子夫的身影。”
宣合宫。
随着太监的高声唱诺，我大步踏入宣合宫。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间宫殿。只见陈设虽不及我甘泉宫的华丽端庄，但从那一袭紫色缕空串珠水晶珠帘和处处可见的精致小玩意儿就可看出其中布置所花的心思。皇上啊，他果然对这个女子用了心。
皇帝正执着卫子夫的手伏在书桌上在画着什么，见我进来便停了下来。
我装作不觉，心中暗自腹诽：难道是我打扰了他们？呵。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屈身行礼：“皇上金安。”
皇帝心情甚好，只一扬手免了礼：“皇后怎么过来了？”
我抬头见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虽然是对着我说话，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卫子夫身上。再看那卫子夫，我虽也见过她几次，却只有这一次细看了她。这卫子夫当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一身水色宫装剪裁得当更显出她的身段婀娜，气质出尘。
“听说卫美人有了身孕，臣妾身为六宫之主，自当来看望。”
这几年来皇帝难得对我温和，可他此刻却笑了：“皇后倒也明白了不少事理。”
我失了一下神，却在听到卫子夫开口后清醒了。
卫子夫笑得甜美清淡：“谢娘娘关心。”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与我的清丽大相径庭，原来皇帝喜欢的是这等娴雅安静的女子呢，难怪屡次恼我蛮横嚣张。
“皇后可叫错了呢，朕刚刚拟旨晋封子夫为婕妤。想必这会儿恩旨已到了甘泉宫，只等着你盖凤章了呢。”皇帝又笑了，却是对着卫子夫。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皇帝也是这样温和的注视着我，对我笑。可此刻皇帝握住了卫子夫的手，关切地望着她。我觉得好笑，这算是什么？丈夫和小妾演一出恩爱的戏给我这嫡妻看？
我转过视线不去看他们，书桌上还未完成的百子图就这样撞入我的视线。我伸手轻抚那纸张：“这就是刚才皇上和卫婕妤作的画？”
“这幅图原是臣妾画的，皇上嫌小家子儿气了，于是就补了几笔。”卫子夫挣脱皇帝的手，走上前对我说。
我只做没有听见，伸手将百子图拿起。
“娘娘，这图上的墨还没干呢。娘娘小心别污了衣裳。”卫子夫说着便拿住了卷轴。她一双素手未染丹寇，极素淡的样子，而我却戴了赤金镶翠玉甲套。
我并未松手，只淡淡道：“本宫只是看看而已，卫婕妤不必介怀。”
“娘娘，这画还没作好呢，还是等作完再请娘娘欣赏吧。”说着，卫子夫手下使了些许力道。
我实在不愿意与她磨叽,轻轻撇开她的手。未曾想到她竟是像受了多大力一般踉跄了一下继而又跌到在地。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皇帝登时就怒了，他怜惜地扶起卫子夫。然后又看向我，眼里全是凌厉之色：“你今日来看子夫，我只道你是收敛了，却没想到你竟仍是如此好妒。”
“我没有…”我张口欲辩：“分明是她自己…”
“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是臣妾自己没有站稳。”卫子夫莹莹辩道。
皇帝低头去看怀中的卫子夫，只见她泫然欲泣心中怒火更上几分：“皇后，你回甘泉宫去，闭门思过一月。”继而又冲外间吼道：“宣太医。”
我咽回那句话：分明、是她自己摔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