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岂曰无衣，与子同袍【2】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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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公作美放了个大晴。点将台下数万将士列着方阵，煞气凝然。看着这支军队，刘备苍白了脸色，“好生英勇的兵。”
刘璋笑了笑，出了大帐，登上拜将台，旌旗仪仗。赤足暗金盔甲，红缨飘扬。这将军手枪，缓缓取下头盔。露出的竟是一少年面目。他领过将符，转身朗声道，“列阵！”
便见三万将士行动如一，步伐一致，片刻之间已化作八卦之势。诸葛亮的羽扇已经停滞，站他身后的赵云将手覆上，“军师？”
手上的温度让诸葛亮愣了片刻，他挣开，回笑道，“无碍。”视线余光扫过帐后，变了脸色。“他？”
“孔明，怎么了？”刘备关切道。
只听黄权温和笑道，“孔明先生可是身体不适？我立即命人带您去后院休息。”
诸葛亮心中一喜，他本就想找借口追上方才惊鸿一瞥所见的身影，不想黄权先提了出来，正要点头，却得赵云抢先道，“怕是不方便吧，不若让云跟随？”他在担心。
“子龙多虑了。”诸葛亮摇头，“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我们双方主公本就同宗一脉，子龙还是随侍在我主身边才好。”
刘备听得浅笑，黄权合掌道，“正是这话！”他侧身一让，“孔明这边请。”
赵云看着诸葛亮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回头望向刘备的眸底闪过几分厉色。
点将台上，将看席一切尽收眼中的诸葛均勾起嘴角，“鱼，来了。”
天空上阳光绚烂，晴朗的不像冬日，唯独天际压抑一线的乌云，透漏着暴风雪的预兆。
借口游赏摆脱了黄权，诸葛亮停在青石板路上。院子很小，却透着寂寥的空旷，庭前的演兵声越发嘹亮。
“子敬，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诸葛亮停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又道，“作甚躲我呢，纵然各为其主，我们还是朋友。出来吧，子敬。”
院子安静如故，诸葛亮等了盏茶功夫，灰心将走，“你若如此，直叫亮伤感罢了。”
终于有了窸窣的衣袍摩擦声，鲁肃从一耳房推门而出，“孔明，你何苦追来。”他苦笑。
“果然是你。”诸葛亮喜道，“好久不见。”
“是好久，自那日你掉牙公瑾去后，已有半年。”鲁肃答道，嘴角笑容勉强，“若不嫌弃，便进来一叙吧。”
“啊哈，子敬的茶，我可是想念好久了。”诸葛亮拾级而上。
“只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半年的光景，诸葛亮依旧是朗月清风，深得主公信任的军师孔明；而他鲁肃，只有一身粗糙布衣，不得不依附他人仰人鼻息。
站在门外，打量这光线昏暗的小小耳房，屋内似乎因为潮湿甚至比外头还要冷一些，迎面是一股霉味，陈设简陋而老旧。诸葛亮冷下颜色，“他们竟然如此待你？”
“本就是叛主之人，得此待遇，肃也无话可说。”鲁肃轻道，“能得一安身之所，足矣。”
“我主贤明，礼贤下士，何不来与我共谋这天下。”诸葛亮旧话重提。昔日他劝鲁肃是在周瑜的吊唁上。今日情况大不相同，他自信鲁肃会答应，然而……
“刘季玉于我有救命之恩，况我家属如今俱在荆州，怎么能走？”
“他竟然以你家人为质相要挟？”诸葛亮惊愕，“我看他为人，不至于做这小人行径啊！”
“孔明有所不知，刘璋开始确实是对我礼待有加，直至一月前……”鲁肃突然噤声，为难地看了看诸葛亮。
诸葛亮是何等人物，心思一转便知道其中蹊跷，“一月前，诸葛均来投刘璋，他疑心甚重，巧言于刘璋，方逼你自此。”他说完，便要躬身作揖，虽被鲁肃连忙扶住不让，口中还是说道，“是我诸葛一脉，对不住子敬兄。”
扶起诸葛亮，鲁肃拢了拢袖，“我……哎！到底他还是你与子瑜的胞弟，年轻气盛些罢了。”言语间，透露出认命的悲哀。“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屋内，鲁肃生了一盆火，寒意未驱，反倒是烟熏得呛鼻。沏茶，两人盘膝坐在茶案两端。
“你也一定和奇怪我和子瑜为何那么突然的就逃离了东吴吧。”鲁肃仿佛压抑了太久，心中的话不吐不快，“你可知公瑾死得多冤枉！”
“子敬！”诸葛亮身体微微前倾。
“呵，那日我去公瑾府中，却听见旧主与小乔的谋划。”他侧头看向门外，“生杀伐断的周郎，竟然丧命于一心效忠的主公和疼惜的妇人之手！”
纵然觉得周瑜死因奇怪，也无论如何猜不到会有这样的阴私，诸葛亮的思绪难得空白了片刻。“这……”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鲁肃声音喑哑，含着泪泣。
“孙权……公瑾……”反复念叨着两人的名字，半晌诸葛亮才回过神来，拍了拍鲁肃的肩，“子敬，你已经离开东吴了。”他只能这样安慰。
揩去眼角的泪花，鲁肃长吁了一口气，“是我失态了。”他接着说，“我和子瑜一路逃亡的路上，几次遇见追兵，后在荆州城外被围，我身受重伤，若不是被如果的刘璋所救，此刻你也见不着我了。”他心有余悸地摸上右肩，“后来我伤好了以后，子瑜离开，我呢，也就留了下来。现在想，还是子瑜看得通透些。这俗世易进难出啊。”
诸葛亮静静听完，他其实有很多想问：凭借诸葛瑾的身手，如何会让两人被围住？又何必让鲁肃寄身刘璋手下？诸葛一家的势力他虽不清楚，却也知道要庇护鲁肃一家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就以诸葛瑾的性子，怎么可能甘愿平庸？饶是如此，诸葛亮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安慰着鲁肃，说些往昔旧事，偶尔到能引得鲁肃微笑以对，只是到底这已没有没了往年的自如。心中叹息，便觉无趣。
鲁肃看出了诸葛亮的索然，他笑道，“我如今已没有好茶招待你，且时日已晚，你还是现行回去吧，别叫人起疑了。”
诸葛亮顺意起身，临出门时竟与寻来的黄权打了个照面。
“哟，先生在此呢，可叫我好找。是在鲁肃这会故人来啦？”黄权不阴不阳地怪声道。
诸葛亮皱眉，回身看了看坐着的鲁肃，阴影中看不清神色。“我与子敬素是交好的，此番再遇自当谈上几句，与所在阵营无碍。”他这话说的极慢，逐字斟酌，一字一顿，可到底还是说出口。
空气凝滞，鲁肃垂眸，摆摆手然后看向诸葛亮，目光带几分解脱，“你我本是知己。”只可惜——各为其主。
见他如此作为，诸葛亮焉能不知，从自己说出那话时起，两人的友情将不复存在。他喉咙一梗，与黄权错身，大步离开。
黄权一边装模作样地叫唤，“孔明先生，别走啊！诶……”一边向鲁肃略带恭敬的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院子很快恢复了清净寂寥。鲁肃坐着，静静坐着，看对面未被动过仍有些微热度的茶水，白气微微漾漾而虚弱无比。扬手——咔嚓——杯摔碎在地，水滴渐起。
“可真是好大的火气。”诸葛瑾噙着笑容走近，在鲁肃三步处停下。
“有没有人说，你诸葛一家人都心狠得紧？”鲁肃冷笑，颇有些迁怒的味道。倘若他鲁肃的遭遇真如同刚才话里一样，届时孔明的一句“交好”，即能将本就被刘璋怀疑的鲁肃逼入更加不堪的境地，甚至于万劫不复之境！如何，如何不叫他心寒！
“别忘了，先开始这场骗局的是我们。二弟，不过是被拉入其中而已。”诸葛瑾的眸黑如点漆，仿佛能够吸尽光芒。
鲁肃佝背，一手撑住几案，一手掩面，指缝间隐约有破碎的笑声传出，“呵，好一出戏！”
诸葛瑾关切的视线紧缩于他，却始终没有上前。
院子长廊下，周瑜倚着墙，看诸葛亮离去，喃喃，“孔明……”
“主公若真是不舍，何不追上去。”少年清丽的声音带些许嘶哑，道出讥讽，“二哥他，定也是愿意见你的。”
周瑜拉过少年的手，却不愿将话题纠缠于诸葛亮身上，他道，“不再前面演兵，嗯？”
“晏尚的易容术贯是极好的。”本是洒脱儿郎，哪里真会同女儿家一般整日价的吃味儿。方才一番话也是打趣居多。
“你呀。”周瑜摇摇头，看着天边愈近的乌云，“晏尚到真是个全才，却不知你从哪里找来的。”
诸葛均面色变了几变，“主公很在意六将臣的来历？”
周瑜觑他神色不对，笑道，“我也就无心一问罢了，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嘛，你不必勉强。”
似乎为着补救什么，诸葛均急切道，“我一定不会做有损主公利益的事，你一定要信我！”
周瑜只是安抚地笑笑，没有接词。
点将后的庆功宴自然没有刘备三人的份，送三人离开的黄权待得他们远去，才冷哼一声，拉过一边的秦宓，哥俩好的搭着肩，“走，子敕，咱俩也去喝上几杯。”
秦宓转头看了看蜀军方向，“这个……不好吧。主公不是说不要……”
黄权大手捶向秦宓的胸口，“好啦，大老爷们别像个小娘子一样，几口酒而已。”
秦宓这才缓缓点头，眸色晦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2】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