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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 ...

  •   “我在还没见到你之前已经喜欢你了。”
      “我的荣幸。”
      “谢谢。”
      亚裔的女心理医生愉快地挑眉,笑问:“为了什么?”
      王又曾也微笑回答:“为所有事。”
      ===
      晴朗的下午,所有圆角橘红色的窗户都敞开着,新鲜空气与灿亮的阳光受邀而入,在锃亮的木地板上愉悦地跳着旋舞。
      这间公寓呈长条形,没有隔断,由西面的厨房一眼望去,东墙的尽头是卧室灰白相间的床铺,零星的家具像高低不同形状各异的家具那样随意摆放着,颜色低调,不起眼得能极易被忽略。
      正因如此,出现在空荡荡的长方形中段那两样东西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何况是两件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正常人住宅内的东西。
      那是说……正常人。
      比较接近卧室方向的是一块2米乘以3米的白板,配套着支架和写字笔,一块脏得看不出来本来颜色的抹布颤巍巍地挂在白板角上,随时都可能坠地,弄脏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地面。
      离厨房比较近的另一样东西则很难一眼辨识出它是什么,当它没有接通电源时,那看起来更像一块透明的带底座的玻璃,阳光轻易地穿透它,困惑地绕着它打转。而一旦接通了电源,无数透明的按键仿佛由深海潜浮而出的座头鲸,带着骄傲的阴影缓慢地凸起,打破海平面虚伪的平静。
      那是一台由王又曾设计外观,黎简掏钱,阿奇专用的订制电脑。
      如果有人想知道,他们甚至将160台Mac mini组装在一起,打造成阿奇独享的XServe服务器。
      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话,那是王闿运小朋友满十岁的生日礼物。
      ===
      黎简的心理医生是位华裔女性,姓chen(陈),治疗他超过十年,黎简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他有本事让任何人在十秒内恨他,一分钟爱上他,永远不愿再记起他。陈医生是唯一的例外。
      王又曾偶尔邀请她来家里,她每次都欣然赴约,两个女人坐在厨房料理台前的高脚椅上,自娱自乐地调制名目不清的鸡尾酒,有时候王又曾烹茶请她品尝,有时陈医生也会给她带一瓶好酒。
      王又曾在家里备下了全套的水晶杯,不过大多数时候她们都没那么讲究,陈医生用威士忌的敞口杯,王又曾随手拿了只马克杯,同时吞下一口酒,又同时为了那醇厚温凉、柔软地淌过舌尖的酒液闭了闭眼睛。
      王又曾睁开眼睛,过于明亮的阳光让她只能眯起眼,望向正前方的两个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名男性。
      阿奇已经长出合适的高度,不需要踩着小板凳使用他的触摸屏,他在虚拟的键盘上聚精会神地敲击着,由透明的屏幕背后能看到飞速滚动的代码。王又曾能看出他在编写一个统计对比的程序,却看不懂具体的对象和采用的公式。
      想到公式,她的目光转向阿奇侧方不远处的黎简,他已经用公式把白板下半部填满,明显是懒地擦掉,踩着一个人字梯继续在3米高白板的顶部空隙书写。
      就像王又曾不知道阿奇在编写什么,她也从来不过问黎简在计算什么,他们想让她知道的时候她乐意倾听,更多时间她就让他们自个儿呆着。
      “你说,”她微醺地问陈医生,“黎简真的有阿斯伯格综合症?”
      陈医生随着她的目光转向那对旁若无人的父子,微笑着眨了眨眼,狡猾地道:“如果他没有,那他就只是个自我中心、极端自私、不负责任、惹人厌烦的混蛋。”
      “他是吗?”
      王又曾眯起眼凝望着黎简,他终于把白板顶端也写满了,满脸不高兴地从人字梯上下来,刚要落地,突然停顿了一下,转动脑袋四处寻找着什么。
      他很快找到了——Monster正在它自己的窝里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并没有像平常那样绕着梯脚打转。
      黎简确认了它的位置,这才跳下人字梯,抓过比抹布稍微干净点的板擦。
      “不,”王又曾无声地叹息,那叹息逸出口又化为一朵微笑,“他不是。”
      ===
      王又曾第一次见到陈医生,是在他们的婚礼上。
      她和黎简都不是注重仪式的人,黎简不耐烦,她很懒。
      那时候他们在意大利的马纳罗拉,一个位于悬崖上的小镇。与他人对黎简的普遍认识不同,他其实并不排斥旅行,只要有人安排好井然有序的线路,最低限度的浪费他的时间。而王又曾喜欢旅行,她也喜欢做计划,更喜欢利用充足的预算做计划。
      钱啊钱,她有时候想,黎简这么有钱到底是件好事,让她和他至少不会因为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就争吵不休。
      他们在马纳罗拉多呆了几天,因为这里有彩色的小房子和清澈的海水,夜景美好得即使在太空中俯视也会惊叹,如同镶嵌在地球表面的一颗趣怪的波板糖。
      村子里有人举行婚礼,王又曾聘请的导游兴致勃勃地告诉他们,准确地说是告诉王又曾。他是个皮肤黝黑的拉丁裔,卷曲的长发和碧蓝的眼睛,英俊又多情,对于总是被黎简打发出旅馆独自闲逛的王又曾充满怜惜。
      他邀请王又曾作为婚礼的女伴,为此,他跑到路边采集了一小束白生生的花朵,半开的不知名的花藏在油亮的阔叶丛中,就如他一样充满生命力,质朴又可爱。
      王又曾很感激地收下了花,还没来得及婉言谢绝,房间里的黎简“啪”一声合上笔记本盖子,大踏步走过来。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那可怜的小伙子一眼,而是直接拉起王又曾的手,将一枚戒指套在她手上。
      他买对了型号,那只戒指舒适地、严丝合缝地贴在王又曾的无名指外围。她不太确定他有没有弄错手指。
      后来他们就在马纳罗拉唯一的教堂结婚,那教堂和黎简家的窗户一样是甜津津的橘红色,主持婚礼的是一位长得像圣诞老人的天主教神甫。
      阿奇被空运过来,然后是彭孙逸和叶燮,同时捎来了蒲家珍他们的礼物。王又曾没有邀请她的父母,黎简也没有邀请他在美国的继父。
      最终属于黎简那边的客人只有三位:他的舅舅舅妈,他的心理医生。
      陈医生径直闯进新娘休息室,赶走所有人,翘起腿坐到王又曾对面,毫不掩饰地用目光上下扫描她。
      王又曾有趣地看回去,佩服她经过长途飞行仍能保持套装笔挺,原来这不是师兄的独门秘技。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陈医生用手指敲着桌面,深思熟虑地慢慢说着,“其实我也有。我和你可能是活着的人里最接近黎简的两个,而你是唯一能伤害他那个。”
      王又曾不动声色地等着。
      “黎简不懂得表达感情,这使得他难以像正常人那样将喜怒哀乐宣泄出去,他只会将所有的情绪封存在体内……当他的情绪积累超过身体负荷,便会转为生理症状。”
      “你是说,过盛的情感会让他生病?”王又曾想起黎简在北京那短短一段时间内进医院的频率。
      陈医生点了点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慎重地选择措词。
      “心理影响生理的病是最难治的,因为治标容易治本难。十年前,他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我不得已为他做过一次催眠,”陈医生顿了顿,“通过抑制部分记忆来治疗他的戒断症状。”
      戒断症状,意指停止使用药物或减少使用剂量或使用拮抗剂占据受体后所出现的特殊心理生理症状群,王又曾惊疑地思索了片刻,她不记得黎简有药物滥用的历史——啊——
      陈医生一直在目不转睫地观察她,见她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神情,又点了点头,轻声道:“戒断症状的表现为兴奋、失眠、流泪、出汗、震颤、呕吐……严重时导致虚脱和意识丧失。黎简符合一切表征,只除了他并不是对违禁药物成瘾。”
      “让他成瘾的是一个人。”
      陈医生随手在台面上撑了下,利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又曾:“我希望你清楚你在做什么,有些责任你可以不背,但一旦背起来,就永远不能有放下的一天。亲爱的,黎简并不完美,我不仅是在保护他,我也想保护你。”
      我知道。我知道。
      王又曾并没有被这突然揭露的真相震得心慌意乱,她只是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伸手支着头,那只素白的指环牢牢地镶在她的无名指上,伴娘们还没想到办法摘下来。
      陈医生等待着她的回答,就如十年前她守在那个结束了催眠的年轻男孩儿旁边,怀揣沉甸甸的心绪,忐忑地等着他睁开眼睛。
      她并没有等多久。
      ===
      如果有一个人全世界只爱你,而你似乎能爱很多人,但除了这个人,没有其他人能在你生命里长久驻留,无论你怎样想去经营另一段认真的关系,你的本能会背叛你的头脑,你不由自主地等待,空出你身边的位置给他。
      你总是在等待:你推开他,等待他回来;再推开他,再等他回来。
      这不公平。但谁说爱情是公平的?
      黎简不完美,我们都不完美,我们因这不完美而在某个人眼里独一无二,□□和精神都自动调适成只适合这一个人,深刻地烙上他的印记,如成瘾般难以戒除……
      这便是爱情。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错别字,已经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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