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前度）》萧雪鱼11

37、第三十六章 拒绝（下）

　　王又曾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那句“就像是我强J了你”，更想不通黎简又怎会福至心灵，直接回复让她“负责”。
　　这算什么？俏皮话？黎简居然能讲出冷笑话以外真正的笑话？
　　她觉得自己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震惊中，再加上不断地抬头、低头，低头、抬头，脑子昏沉沉的，反应很迟钝。
　　她承认她被惊到了，却不想承认自己再见黎简时油然而生，无法抑止的欢喜。
　　王又曾迟缓地眨着眼，抬眸望定了对面的黎简，他乍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她能从各处微小的细节发现他在紧张，并不比她好多少。
　　得知黎简也会紧张，王又曾反而镇定了许多。
　　她想起小时候，当她不得不独自面对父母离异，她的家分崩离析……她在无数个夜里期盼有人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轻抚着她的肩背，在她耳边柔声安慰说：我亲爱的孩子，你不用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
　　后来她遇到黎简，他看来比她更需要拥抱和抚慰，于是，她把自己打造成了那个她最终未能拥有的人——那个保护者。
　　就算到了现在，她和黎简之间依然存在着某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她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软弱，她的本能叫嚣着要她保护他。她必须保护他。
　　可是阿奇呢？难道一个母亲最应该保护的不是她的孩子？
　　“小简，”王又曾环握着已经变凉的咖啡杯，低声道：“我不会跟你走，我有丈夫。”
　　她看着黎简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他显然并不高兴听到她反复提及这点，因此表现得愈加不耐烦。
　　“我已经说过你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合乎逻辑的。”
　　“然后呢？”王又曾忍不住淡淡地嘲讽，“事过境迁，我现在不再急需婚姻的保障，现在你来了，于是我应该立刻离开师兄……这对你来说也是合乎逻辑的？”
　　“当然。”黎简坐在那头浑身不自在，反复挪动位置，悄悄靠向王又曾这边。“我很高兴你能明白。”
　　“我不明白。”王又曾苦笑，“为什么？”
　　黎简终于侵入到王又曾的安全距离，坐在她的左边一尺之内，于他，这才是他和她之间正确的距离。
　　他小心翼翼地在桌面底下伸展两条长腿，几乎能隔着裤子的布料感觉到另一具躯体的温度，而他的手肘搁在桌面上，紧紧贴住王又曾的左臂。黎简心满意足地吁出口气。
　　“什么为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道：“如同婚姻契约有订立的自由，也有解除的自由。”
　　“不，”王又曾摇头，“不是这个答案。”
　　黎简歪了歪头，皱眉道：“雌性生物有权利选择更具生殖优势的伴侣，就像雌海豹……”他截住话头，想起王又曾似乎不喜欢这个类比，好吧。
　　“按照社交规则，相爱的两个人才能组织家庭，成为伴侣。”黎简挑选了他认为最符合普通人思维惯例的说法，“你不爱他。”
　　王又曾微觉讶然，她没想到能从黎简口中得到这样正常的答案，且无限接近真相。
　　是的，她不爱师兄。
　　她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只爱着那个叫黎简的少年，直到现在，她作为一个女人，依然只爱着面前这个男人。
　　王又曾感慨地望着黎简，他看起来对自己的回答相当笃定，甚至因为这笃定而生出几许得意来——她早就说过，黎简并不是没有表情。
　　她爱他，王又曾爱黎简，就像地球由西向东公转一样是天造地设的真理，即使在黎简生她的气，在她赶他离开的时候，他和她也根本无法怀疑无法否认这一点。他们之间这份经年累月的感情不仅是男女情爱，还有青梅竹马的友情，成长岁月中的互相依赖，共度难关的彼此扶持……她不知道黎简糟糕的感情系统能否分类这复杂的情感，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究竟算是黎简的什么人。
　　十年了，在黎简骤然现身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她也没有必要刻意去想他——他早就如同青色的微细血管网络，纠缠往复地生长在她的身体深处，只要她还活着，她的心脏还在勃勃跳动，他便永远在那里。
　　但黎简依然错了，人类社会没有哪条社交规则能保证，相爱的人一定要在一起。
　　“谁说我不爱他？”王又曾移开目光不看他，“我嫁给师兄并不是、不仅是我需要一个丈夫，”她顿了顿，硬起心肠道：“我爱他。”
　　黎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驳斥：“你爱我。”
　　“是，可是——
　　“你爱我。”大约王又曾的表现出乎他的预料，黎简开始变得焦虑，固执地重复了第三遍，“你爱我。”
　　“我爱过你。”王又曾叹息，“小简，人是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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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又曾不想伤害黎简，如果她明确地告诉黎简，我不选择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没有办法做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也不能做好父亲，我担心你给阿奇坏影响，我不知道社交障碍会不会传染，我害怕他将来变得像你那样……
　　王又曾可以自私地思虑这些，但她不可能对着黎简说出来。哪怕她死。
　　她宁愿黎简恨她，把她当作一个违背誓言始乱终弃的坏人，她已经不想去计较十年前他为什么会抛弃她，就当一报还一报，这次轮到她抛弃他。
　　不仅是她和阿奇不适合与黎简一起生活，对黎简来说，妻子和孩子也不该是他的负担。他太聪明，还很年轻，他可以改变世界，而不是困在乏味的日常生活里。曹律师的已经做出糟糕的榜样，如果黎简和她将来也落得同样的下场，王又曾不敢保证她能像这次一样和平分手。
　　她从来没有恨过黎简，也不想将来恨他。
　　所以她当机立断，乘着黎简被她那句话打懵了，拉开椅子站起身。
　　椅脚在地板上划动的刺耳声响让黎简震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她。
　　他看起来很疑惑，仿佛“变心”这种事对他而言是一个从未涉足的陌生领域，他甚至来不及生出其它负面情绪。
　　王又曾将双手背到身后，偷偷地捏成拳头，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鼓足勇气。
　　“黎简，”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我不爱你了，我有丈夫和完整的家庭，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