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幸福》东原

4、4

　　魏郢一路把车子开回家，将车上那个浑浑噩噩的落汤鸡拖上楼，扔进放了热水的浴盆里，被雨浇透了的男人才好像稍微醒过来一般，挣扎着坐起身。
　　林晔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早就被雨浇得湿透，在黑暗里还显不出来，在灯火通明的浴室里他削瘦的身体曲线就分外鲜明。
　　魏郢焦躁地拢拢湿透了的头发，语气差得厉害：“自己把湿衣服脱了，好好洗洗，泡暖和了就赶紧出来。”
　　说完魏郢就走出浴室，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林晔双手往上拽着T恤想脱下来，却手臂僵硬似的，任T恤兜在头上怎么也脱不下来。
　　魏郢突然觉得喉头紧缩得厉害，紧紧地盯着林晔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眼睛里几乎要放出绿光来。

　　林晔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晚饭，热气腾腾的，颜色也很好看。
　　热水澡洗去了寒冷，却觉得满心满身的疲惫。
　　对着色香味俱佳的晚饭也没有丝毫胃口。
　　看着魏郢见他出来便放下手头的书进了厨房，接着就端出一杯牛奶送到自己面前，鼻头就突然有些发酸。
　　魏郢果然是很好的，虽然讨厌自己，可在自己最倒霉的时候只有他会关心。
　　哪怕刚刚吵了架。
　　“拿着。”语气里满是不耐。
　　却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口硬心软。
　　林晔接过牛奶，温温的有些烫，握在手里很舒服，自己却被这舒服温暖得更加想掉泪。
　　“你……”魏郢见林晔居然红了眼圈，皱了皱眉，“有什么好哭的！这么大人的不嫌丢脸？赶紧去吃饭！”
　　林晔拼命压抑住不停上泛的泪水，快步走到餐桌边坐好。
　　满满一碗米饭被递过来，魏郢修长漂亮的手和自己的形成鲜明对比，林晔又想起室友厌恶的话语，竟连伸手接过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碗久久没有人接，被重重的放在桌上。
　　“怎么回事？”
　　林晔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万分悲惨。
　　“不想说算了，先吃饭。”
　　口气依然酷酷的，林晔却只觉得体贴，难得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
　　赶紧低头扒饭，就怕一不小心哭出来。
　　一个大男人，那样子就太难看了。

　　魏郢心情不错，尤其是想到男人大概是因为和女友吵架而难过的时候，只觉得看到了俩人即将分手的未来。
　　接着在男人用过的浴室里冲澡，享受着热气蒸腾中男人留下的气息，心情愉悦到想唱歌。
　　从浴室出来时，一抬头就看见男人裹着浴袍乖乖的坐在餐桌边，脸颊红润到可口的样子，魏郢茫茫然地向前迈动步子，有一瞬间分不清等待自己享用的晚餐到底是哪一个。
　　刚刚发泄过的欲望再次躁动起来。

　　可林晔实在没有胃口，草草扒过几口饭就开始发呆。
　　偶尔抬起头，眼神穿过在对面坐下的魏郢，不知飘到了哪里。
　　魏郢沉下脸，重重的“哼”了一声。
　　男人这才对上魏郢的视线，眼神却依旧茫然。
　　“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吵架了？”
　　林晔一愣，苦涩的笑了笑。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女人，居然还吵架，分了算了。”
　　“什么啊，你又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不好，”男人语气哀伤，“是我配不上她。”
　　“配不上正好，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博士，也就是你稀罕。”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小娟人很好的……”
　　“好？”魏郢冷笑，“你就这么喜欢她？”
　　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低下了头：“我……”
　　“闭嘴！”魏郢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你喜欢也没用，不会有女人看上你的！要长相没长相要个性没个性，黏黏糊糊磨磨叽叽，七老八十了还在念书，傻得跟什么似的！”
　　男人先是吃惊的抬起头，听到后面又慢慢缩着起了肩膀，难过似的一言不发。
　　“总之，你趁早跟她分手了事。”
　　“我长的是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能力，”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低低的，“但我好歹也是博士，不至于毕业后找不到工作……
　　魏郢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
　　“可能工资不会太多，买不起太贵的东西，但我很喜欢她，会好好待她……
　　“她不喜欢做家务也没关系，做饭洗衣服我都做得来，清洁什么的我也可以做……
　　“只要她不嫌弃我，怎么样都好……
　　魏郢只觉脑子里“嗡”得一声，有一瞬间什么也看不清了，随着男人的表白越来越恶劣的心情也瞬间空白了似的，整个人都呆了。
　　“如果将来有小孩的话，我会很疼他，给他买很多很多玩具，周末一起去公园……
　　“要是……没有小孩也没有关系……”
　　足足有几分钟，魏郢才缓过来，看着男人不停蠕动的嘴唇，努力了很久才能够平静的开口：“滚！”
　　声音沙哑而低沉。
　　男人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他，眼圈通红。
　　“滚！滚出去！”话音未落，魏郢一脚踹翻了餐桌，稀里哗啦杯盘满地。
　　男人惊愕的站起来，直直的看着魏郢，却又飞快低下头。但就那一会儿的功夫，魏郢还是看见了，有一滴眼泪从男人眼角滑到腮边，留下一条光滑的痕迹。
　　无论怒气多么蓬勃，那一瞬间，魏郢突然就动不了了，定定的坐着，看林晔慢慢蹲下身收拾满地狼藉，看他光滑的膝盖随着动作从浴袍中滑出来，竟然只觉得香艳而不觉得冲动。
　　这个男人懦弱、老实、好欺负，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虽然动不动就红眼圈，可他真正的哭魏郢只见过一次。也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可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从眼角滑到腮边，留下一条光滑的痕迹。
　　就是高三那年，自己骂他多管闲事的时候。
　　而从那次以后，男人就真的再也没主动关心过自己。
　　男人站起身朝厨房走，魏郢不由自主的跟着站起身迈动脚步，却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转而走到冰箱前拿出啤酒，坐到沙发上看男人机械的忙碌。

　　林晔一边收拾一边觉得难过，眼泪竟如洪水一般，一旦开了闸就止不住的往下落。魏郢说的果然没错，不会有女人看得上他，就连对他最好的魏郢都厌烦到了让他滚的地步。
　　就像当年一样。
　　他好容易对自己体贴一点，自己就不知好歹的向他诉苦。
　　果然被讨厌了吧。
　　讨厌到踹翻桌子。
　　要不是魏郢善良，恐怕那一脚就直接踹到自己身上了。
　　越想越觉得难过，只希望东西收拾得能慢些再慢些，好能在唯一的朋友家里多待一会儿。
　　因为就连这唯一的朋友也马上就要失去了。
　　可无论再仔细可收拾的东西也只有那些，很快就完成了，林晔慢吞吞的走到魏郢面前，看着这个在居家的时候也很英俊的男人。这个即使是郁结的时候泄愤般喝啤酒，也能喝得这么有魅力的男人。
　　而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陪他喝酒了。
　　林晔突然有些后悔没争取和魏郢多聚聚，即使他不喜欢看到自己，可自己的朋友毕竟只有这一个。
　　当时能自私点多考虑些自己就好了。
　　可现只怕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