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风间灵月

27、往事如烟

　　来古代这么多天，顾昶对于金陵的地形也不可谓不熟悉。不一会儿，他就赫然发现风舞竟是带着他往城外而去。
　　依然是轻轻巧巧地飞跃城墙。这次因为没有受伤的缘故，更是显得风舞轻功之高，要远远胜于徐垢。不过想想也对，徐垢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说到用“巧”劲，怎么比得过女子？
　　身形飘落在城外，风舞就放慢了脚步。顾昶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风舞微微僵了一下，却也没再挣扎。
　　天气已有些凉了，风吹在脸上没有了那种柔和的感觉，但两人都没什么感觉。
　　这算是约会么？顾昶心想。
　　在密密的林子里穿梭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顾昶仔细一看，竟是风舞受伤那天他将她抱来的秦淮河边。
　　他正想开口，却听风舞道：“顾昶，你是否一直在怪我不愿与云家相认？”
　　原本是想问的，想不到风舞已先一步说了出来。顾昶道：“我没有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幼时，我就与吟香姑姑相依为命。”风舞没有答他，幽幽地道，“我自小在盗匪的山寨中长大，从懂事起，每日便要为那些寨主和头目们做各种各样的活，稍不如意，他们就又打又骂。记得第一次被打，我哭着跑去找姑姑，姑姑抱住我，流着泪替我上药。那时我就知道，我哭只会让姑姑徒增伤心，反倒是那些打骂我的人以此为乐。从此我便告诉自己，再痛再苦也决不流一滴泪！”
　　“风舞…”顾昶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道：“吟香姑姑便是当日抱着你的婢女吧？你们为什么会流落山寨，却不回金陵呢？”
　　“此事也是我后来才明白的。”风舞轻声道：“姑姑一直都不肯说起我的身世，直到十二岁那年…”
　　漆黑的夜，凛冽的风，瘦小的身子在风中蜷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姑姑还不来？不是说好今晚一起逃出山寨的么？小小的人儿不时地抬起头四下张望一番，却依然不见那个等待许久的身影。
　　终于，她还是受不住这刺骨的寒风，站起来往那破旧的矮屋走去。
　　原本该是漆黑的屋子竟透着些许微光。瘦小的身子明显地惊颤了一下，心头涌起莫名的恐慌。就在她回过神来的那一刹，屋里传出一声怒吼：“贱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想和那个小鬼逃走！”
　　想都没有想，她拔腿就往屋子奔去！
　　姑姑…姑姑…你千万不能有事啊！舞儿需要你！
　　越接近矮屋，声音便越是清晰。只听到一个凄切的女子声哭喊道：“求你…求求你…放过她…她…她还是个孩子…”
　　她的哭喊只换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已是自身难保了，还想着那小鬼？想跑？门都没有！山上到处都是暗哨，怕是没跑多远就被射成箭靶子了！不过…你嘛…嘿嘿…老子还没玩够，可舍不得杀了…”
　　“不…不要…放开我…不…啊…”女子惊恐的尖叫混杂着男人沉重的喘息从风里传来，转瞬又淹没在风里。
　　屋外，瘦小的身影颤栗着，双手的指甲都已掐进了肉里，却再也挪不动一步。
　　“求求你…不要…”女子仍是声嘶力竭地哭喊，却渐渐微弱，想是已挣扎不动。
　　男人喘着气道：“当初可是你自己撞上山来的，这些年吃穿也没少了你们俩的，如今还敢…啊！”一声痛苦的嘶吼，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闷哼！“臭娘们，你敢伤老子！”男人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狂叫。
　　女子却再也没有了声音。
　　“你有种！老子今天就把那小兔崽子抓回来生吞活剥了！”“砰”地一声，残破的屋门被大力踢开，一个魁梧的大汉冲了出来！盛怒之下的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在门开的瞬间，有个瘦小的身子飞快地窜到暗处。
　　直到大汉消失在夜色里，那小小的人儿才敢走出来，哆嗦着摸进屋里。
　　昏暗的烛光中，碎裂的布帛散落一地，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渍，让人看了触目惊心。瘦小的人儿终于发现了墙角奄奄一息的女子，连忙奔了过去！
　　“姑姑…姑姑…”她低声抽泣着，不敢大声呼喊，只能拼命摇晃着那看起来毫无生息的女子。
　　“舞儿…”倒在地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
　　小人儿惊喜地道：“舞儿在！舞儿在！姑姑，你…你怎么样了？”
　　“舞儿…”女子勉力撑起身子靠在墙上，颤巍巍地抓住舞儿的小手，“快跑…越远越好…姑姑以后…不能…不能照顾你了…”
　　细嫩的小手反握住女子的柔荑，声音满是急切：“姑姑，舞儿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走！不要丢下舞儿！”
　　“舞儿…你…是个乖孩子…”女子的呼吸听来像是随时会断绝，她却尽力地放柔声音，“一定要…一定要离开这儿…记住了么？”
　　“姑姑…”她还未及说话，忽然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个冰冷的东西。
　　“这块玉佩…是…是你家传…之物…带着它…去找…去找…”话音忽地顿住，女子终究还是没能将话说完。
　　女子的身体渐渐冰凉，瘦小人儿也慢慢停下了抽泣。她重重地抹掉脸上的泪痕，跑了出去。
　　不能让姑姑白死，她一定要活着离开这儿！
　　夜色里，一个小小的身子拼命地向山下奔跑，被地上的石块绊倒无数次再爬起来，被纵横的枝丫弄得伤痕累累也毫无所觉。
　　风里隐隐传来犬吠和人声，看来追捕的人已经接近了。她咬咬牙，换了个方向继续跑。不知是不是姑姑在天之灵的保佑，她一路上竟然没有被暗桩发现。
　　事实上，那伙盗匪认定她已经跑出很远，是以并未在近处搜索，才让她逃过一劫。
　　东方翻出了鱼肚白，天色就在这样的追逃中渐趋明亮。天一亮，对于逃亡的人而言更是危险，没过多久，瘦小的人影就被发现了。于是，追捕的人很快聚拢过来，紧紧地跟在后面。
　　十二岁的孩子，毕竟没有多少耐力，更何况他们从不让她吃饱。眼看就要被追上，逃跑中的人儿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跌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已有一只巨犬扑了上来！
　　绝望瞬时蒙上了心，她双眼一闭，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可是，命运总是在绝望时发生改变。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只巨犬非但没有扑到，反而如同一条破布袋一般摔了出去，还未落地便已气绝！
　　发生了什么事？她怯怯地睁开眼，却看到一双雪白的鞋子。
　　“你没事吧？”白鞋子的主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优雅而淡定。
　　她抬起头，立刻被那一尘不染的白色眩了眼。那是怎样一个飘逸俊朗的男子呵！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
　　可是，她没有机会怔忡了，追兵转眼即到。
　　“救命！”她只能说这两个字。她不能死在这儿，一定要逃出去！
　　男子看了看不远处攒动的人影，缓缓地道：“救你不难，不过，若要我出手救你，你就需得入我门中。你可愿意？”
　　“我愿意！”她不懂，也不需要懂，只是知道，这个人可以救自己。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所以，无论什么事她都会答应。更何况，还有什么比被那群人抓回去的遭遇更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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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儿。”姑姑向来都只叫她舞儿，所以她也只知道自己叫舞儿。
　　“好，从此以后，你就随我姓风。”男子弯腰轻轻抱起她，根本不在乎她浑身的泥污弄脏了他的白衣。“记住，我叫风无痕。以后，你可以叫我无痕。”
　　她点点头。
　　追兵已到。
　　那亲手杀死姑姑的男人正站在前面，凶神恶煞地看着眼前二人。那眼神，像要活活撕裂了她。
　　“风舞。”风无痕似乎没有看到那些人，转头看着她，柔声道，“如今，你想怎样处置他们？”
　　她紧紧捏住手里的玉佩，轻轻吐出四个字——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