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凐尽挽》漓挽

1、花凐凤涟

　　一片荒芜的大地上，一男一女对峙着，谁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对方，他们各自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以及每人身上的兵器，充分证明了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战场。时间按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没有人先开口，周围一片寂静，寂静的可怕。
　　“夜矽然，你要怎样才肯罢休？”那女子先开了口，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似是看破红尘，但复杂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可惜那男子看不见这眼神要传达的信息。那是一种绝望的哀求，还带着一丝决绝。
　　“你求我，跪在地上求我，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吗？你不是要保护苍生吗？你求我，我便放过所有人。”那男子沉默良久，开了口，嘲讽的语气让女子有了一丝怒气，不过很快便平息下来。
　　“好。”能不动一兵一卒，自然是好的，自己损失一点颜面也无妨。说罢便于跪下，但却有一股力量托着他，使她跪不下来。
　　“你可真是为众生着想……不用多说，今日之战在所难免，动手吧。”
　　“你我又何苦兵戎相见。”女子闭上眼，语气轻柔，在风中更显飘渺，让人没由来的心疼。“夜矽然，为何我们一路走来，到头来却是这样。
　　“废话少说，动手吧。”被唤作夜矽然的男子似乎丝毫不为之所动。
　　还没等那女子多说，一声号令传下，立刻血肉横飞，荒芜之地刹那间便为修罗地狱。夜矽然拿着剑向女子冲去，那女子不紧不慢，凭空变出一把琴，浮在空中弹了起来。琴音舒缓柔和，让人听了心旷神怡，但却暗藏杀机，不过却并没有伤到夜矽然。看样子，那女子并无伤害夜矽然的意思。
　　“花神，你在干什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又何苦拖延时间，还是……你根本不舍得杀我？”夜矽然邪魅一笑，语气中带有玩味和不屑。
　　那女子苦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花神拿出一把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便动手吧。”
　　两人打起来，却谁都不肯下杀招，也没有人用全力，只是剑法凌乱之极，旁人根本看不清。身旁的人像杀红了眼，不断有尸体在他们脚旁倒下，或敌或友。一阵刀光剑影中，夜矽然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至净至纯，但只是一刹那，但花神却看到了。花神一愣，似乎看到初次见面时，他笑着说；“我叫夜矽然……”花神眉头一皱，似乎有不好的预感。夜矽然突然上前，抓住花神的剑，像自己身中刺去。
　　“夜矽然！”花神惊呼，然后飞快上前，把夜矽然转离战场外。“矽然，你不要动，我马上救你。”花神带着哭腔，一阵慌乱的扶起男子，想给男子疗伤。
　　“花儿，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你说第一遍我就信了……”夜矽然声音极虚弱，花神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说话了，我会救你的。”花神手忙脚乱的想给夜矽然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花儿，没用的，我的命门在心脏下方，我给你说过的，你却从来都没有伤过我，我很高兴。”
　　花神低头一看，在夜矽然说的地方，正是剑插入的地方。“矽然，别担心，我是神，我可以救好你的。”花神说着，不知道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夜矽然。
　　“花儿，我是魔，你是神啊……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杀了我，他们才会相信你跟魔门没有瓜葛，你就可以……好好生活了……”夜矽然满足的笑着。
　　“矽然，别说了……”花神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原来，他刚才说那些话，都是，为了逼自己，亲手……杀了他。他怎么忍心。
　　“花儿，你是我见过穿战袍最好看的女子。”夜矽然极认真，温柔的说。“第一次见面，你才十岁。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在梅花林玩耍……”
　　“矽然，别说了，你这样伤口会更严重的……”花神早已哭成泪人，语不成句。
　　“我好想跟你隐居山林，我们生一堆小娃娃，鼻子像你，眼睛像我。一定很好看吧……”夜矽然一脸幸福的笑容，似是看到了他说的那个娃娃。
　　“好。我给你生一对小娃娃，鼻子像我，眼睛像你……”
　　“如果我不是魔君，你也不是花神……为何神魔不能和平共处，我身为魔君，却没伤过一人，一草，一花，一木……为何却成为众矢之的？”
　　“没有……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花儿……是我不好，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希望再次遇见你，在一片梅花林……”夜矽然说完便闭上眼睛，安详睡去。
　　“若没有了你，我怎能独活？”花神盯着男子良久，语气没有了哭腔，也不再慌乱，眼泪却在不停地流，有一滴滴在夜矽然脸上，看起来就像是夜矽然在流泪。
　　刚说完，夜矽然便化作一阵青烟散去。花神无声的流着泪。原来，神魔死亡的下场就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花神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突然凭空出现一坐莲花台，将女子托起。一阵乱花飞舞，花瓣散去，夜矽然的身体漂浮在花神面前，然后缓缓落下。花神走到夜矽然面前，夜矽然精致犹如婴孩的睡颜就在自己面前……花神轻抚着夜矽然的脸颊，凝视许久，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夜矽然额间一点，然后缓缓开口：“矽然，我封印了你的记忆，你会怪我么？我希望你忘记我后，可以好好生活。但愿千年过后，我可以在人群中找到你，认出你。”
　　花神说完，躺下来，依偎在夜矽然怀中。
　　三天后-坠影宫
　　“魔君，是魔君啊。”
　　“快出来，魔君回来了。”
　　“欢迎魔君凯旋归来。”
　　夜矽然眼神一片迷茫，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但愿千年过后，我可以在人群中认出你，找到你。”是谁？为何自己醒来，却在一个湖边，发生了什么？是谁在说话？夜矽然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冷冷的开了口：“我要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一切事宜交由四大长老管理，不必请示我。”
　　“魔君这次要闭关多长时间？”一张老小心翼翼的问。
　　夜矽然又想起醒来之前听到的话“但愿千年之后……”便开口道：“千年吧。”夜矽然说完就走了，眼神又恢复迷茫，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一千年……人家都是三四年，八九年的，他倒好，千年……吧？他整个这么不确定的语气吓我们做什么？还有可能不止一千年么？耍我呢吧！
　　十天后-夜雪国-殇月城
　　“怎么停下来了？”一个华美的轿子中，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不见其人却感到一阵压迫。
　　“陛下，这有一个婴孩。”护卫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有一丝不知所措。
　　“哦？抱上来给朕瞧瞧。”轿帘拉开，一个襁褓出现在轿中，是个女婴。这女孩见到生人也不哭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抱回宫。”这女孩和自己一见如故，刚才第一眼见到这孩子，竟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感觉。
　　“是，陛下。只是，对外宣称她是什么身份？”护卫语气中很是为难。
　　轿中的人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翎妃难产，胎死腹中，等翎妃醒来，便告诉她，是个女婴，这样既安顿了这孩子，翎妃也不至于太难过。”
　　“是。”护卫这次很爽快地答道。
　　“那便赐名花凐，今日起，她便是朕的二公主。传旨下去，大赦天下。宫中流水席九天，殇月城每家赏十两银子，税务全免，所有人为公主祈福三天，违者凌迟处斩。
　　“是。”
　　一座精美的宫殿里，到处横满了尸体，空气中夹杂着残忍的气息，血腥蔓延开来。这座宫殿曾经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可现在，堪称炼狱。
　　躺在地上的人们眼中无一不充斥着惊诧之色，似是死不瞑目。
　　一个女孩缓缓的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个瓷罐里爬了出来。她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要不是自己躲进了一个瓷罐里，恐怕也是要死于非命。那个黑衣人，就只有他一个，杀死了这个宫殿了所有的人。
　　女孩盯着面前的那具尸体，良久，一动不动，谁要是想在这个时候杀她那是轻而易举，但是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因为这个宫殿了除了她就只有这些尸体。她入神地站在那，似是在想些什么，连背后出现一个男子都是刚刚发现。
　　那男子见女孩警惕的朝自己这边看，心里一震，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小孩，遭遇了这些事，肯定承受不了吧。
　　“你跟我走好不好？”那男子柔声问道，似乎怕大声一点就会吓到这个小女孩。那女孩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那女孩警惕的目光没离开男子，袖里攥着小刀的手早已出汗。
　　“你现在别无选择。”那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答道。是啊，自己现在除了眼前这名男子，还真没有其它人可以投靠。
　　“我是夜雪国的二公主，你带我走就不怕惹祸上身？”女孩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成长，似乎只是一瞬间。
　　“夜雪国已灭，世上再无夜雪国二公主，既然没有，又何谈惹祸上身？”那男子似乎有些吃惊，但还是不紧不慢地答道。这男子长得很好看，女孩现在才发现。语气虽柔和却带着一丝命令，女孩自是知道眼前这人绝非常人。这其实不是常人可有，似乎自己再不答应，就会和这些尸体是一样的下场。
　　“好。”女孩答应了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觉得，面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太多的男孩会保护她。男子听后，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带着一丝妖异的脸，慢慢绽开一丝笑容。
　　女孩看了看身后的尸体，那是她的娘。就在刚才，娘就死在自己面前，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杀死了自己的娘。她只能好好的活下去，找出杀死娘的凶手，然后亲手杀了他。
　　女孩蹲下身，从母亲手中拿出本来想给自己，却没来得及给就已失去生命的一个玉佩，女孩抚着母亲的脸，良久，从母亲头上取下一个簪子，那是母亲生前从不离身的一个簪子。母亲说，这是传家宝，以后是要给自己的。
　　女孩缓缓站起身，主动拉起男子的手，男子愣了愣，随即带着她走出了这个炼狱般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花凐。”
　　“花凐？我叫凤涟。”
　　“我们要去哪里？”
　　“蔽月宫。”
　　“好。”
　　花凐回头看了看背后的一片狼藉，像是思考着什么。
　　“以后我也会被杀死吗？”花凐平静的语气让凤涟一惊。这是一个十岁女孩该有的表情吗？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凤涟怜惜地说。
　　“我娘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花凐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忧伤。凤涟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娘会在天上保护着你的。”
　　“会吗？天上真的有人吗？”花凐眼眸中闪过一丝色彩，语气有些期待。
　　“会的，我和你娘都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凤涟语气中有着一丝坚定。
　　“我好想去那个地方，这样就可以见到我娘了。我好想她。”花凐语气中充满了哀伤。抬起脚向远方走去，背影孤寂之极。
　　“凐儿……”凤涟语气中有一丝不忍。这么小的女孩，刚失去双亲，怎么可以……
　　花凐停下脚步，娘以前就是这么叫自己的……花凐愣愣的回过头，眼神一片迷茫。
　　凤涟停下脚步，柔声对花凐说：“不管怎样，你还有我，你娘会保护你，我也会。”
　　花凐听罢，美丽的脸庞滑下一滴清泪。
　　“凤哥哥，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杀了杀死我母亲的凶手，不然我娘会不高兴的。”
　　“你娘？你娘是谁？”
　　“我娘就是我娘。”花凐的语气显得有些疲惫。凤涟对这样的答案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声说：“你累了，我们回去好好休息。”
　　花凐望了望远方的云彩。娘亲，在那里，保护着我。我不用害怕了。
　　蔽月无情染凤涟，
　　清浊流影照花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