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街77号》潋潋

7、七

　　四、
　　七日后，上海。
　　妆发造型，长靴配饰，纪景悠坐在酒店房间里任造型师摆弄，昏昏沉沉几乎快睡着。年底的活动多得她要流泪了，这几天一直在各地飞，下午才刚刚从澳门到上海。今天晚上在新天地刚刚开张的超五星酒店有个Mode 杂志主办的时尚晚宴，算是时尚界本年度最大盛事之一，星光闪耀名媛齐聚，还有商界大佬凑份捧场。媒体粉丝多到酒店外的绿地广场都站满了人，不少明星早早地打扮完毕就到媒体区接受访问，想要多争点版面。景悠素颜进酒店的时候被闪光灯耀得眼花，到了房间只接受了MODE的专访，就闭门谢客。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做造型，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造型师大功告成，楼下的晚宴也即将开席。
　　“我想碎觉……”她一边半睁着眼碎碎念一边被助理架下楼。
　　偌大的宴会厅已经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并不是针对娱乐圈的时尚活动，MODE没有安排红地毯，嘉宾凭邀请函依次入席。景悠被MODE总编弗里西亚亲自迎上座，立即引来全场一大片注目礼。同桌的有大牌导演有世界名模，景悠冲在座各位淡淡一笑，得体入座，掀得全场暗涛汹涌。一些贵族名媛富家少爷并没有得到此等待遇，肚量小的几个不免有些吃味。
　　“第三者。”名媛这一桌，有位一身珠宝的年轻小姐轻轻撇了撇嘴，不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桌人都听到了。
　　桌上立刻静默，一桌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这小姐边上另一位妆容精致一头长发的黑裙女人。
　　那女人表情有些尴尬，死撑着面子直了直身板，“少抬举她了，不过是捡了我不要的而已。”
　　一桌人立刻清嗓子抬眉毛望天望地望左右，内心纷纷念叨什么捡了你不要的啊明明是你自己在博客上写人家抢了你男朋友骂人家不要脸做小三明明是你自己被抛弃了作怨妇状啊你现在装什么高贵撑什么面子啊你现在快去泼杯水抽个巴掌让人民群众看点戏啊快去快去快去啊……
　　正当黑裙名媛按耐不住尴尬想挥动酒杯泼人掀桌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某矿产集团少爷突然“wo~”了一声，他边上的另一位先生闻言抬头一看，也没忍住笑了笑，“这主办方有意思。”
　　黑裙名媛回头一看，宴会厅入口处，林嗣阳正和一位沪上知名广告公司的老总一起走进来。
　　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她才转回身来，脸色惨绿。
　　一桌人纷纷在内心嚎叫有杀气啊有杀气，情杀的杀！！！
　　不为别的，就因为林嗣阳从进门到坐下，一双眼睛就紧紧盯着纪景悠，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不止这一桌，其实全场人都在默默注视着这三个人，那叫一个波涛暗涌风雨欲来。毕竟这场“三角恋”最近闹得掀起了全国人民的八卦心，这些平素自命优雅高贵的衣冠禽兽们也照样不能免俗。尤其是如今林嗣阳落座主桌，虽然没有和纪景悠相邻而坐，但是也已经很惹人联想。一时间上百双八卦的眼睛在主桌台上和黑裙女那桌之间来回瞟动，台上主持人说话和模特走秀都转移不了视线。
　　林嗣阳内心火花蹦蹦乱窜，因为纪景悠今天一袭银白雪纺衬衣实在美丽清新动人耀眼。黑裙小姐（哦忘了说她叫岳久枫）一脸紧绷，搞得她那一桌上空悬浮了很久的低气压。纪景悠作老僧入定状，面对林嗣阳毫不避讳的热烈注视纹丝不动，淡定吃菜喝饮料，她右边是几个空位，只偶尔和左边的主编耳语两句，再抬头看看台上交响乐队的表演，或者站起身和什么人合个影，完全视全场波涛暗涌的气场如无形。
　　局面正陷入僵持拉锯的阶段，全场嘉宾们正逐渐对今晚的大八卦场面不抱希望，入口处忽然又是一阵骚动，纪景悠抬头就瞥见林嗣阳脸色一变，再回头一望，灯光闪耀间，莫商尧和一个白人老头、还有一位眼熟的贵气小姐，正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之下缓步走进来。
　　媒体的惊呼声中，纪景悠想起这白人老头是欧盟某牛逼哄哄的委员会主席，那小姐是之前在飞机上被自己调戏过的名媛彭且且，和莫商尧两人一左一右勾着那老外，笑得格外斯文败类。
　　身边的主编早已起身迎过去，一边说着三位大驾光临实在荣幸之类的话，一边将三人引到主桌坐下。景悠这才知道原来边上的三个空位是为他们准备的，看着彭且且和老外大叔在离自己远点的两个位子坐下之后莫商尧顺其自然地在自己身边就位，猛然有种此人蓄谋已久的错觉……

　　莫商尧调整一下坐姿，冲林嗣阳笑了笑，然后侧身凑到景悠耳边低语，姿势之亲密立即惹得林嗣阳两只眼睛呲呲喷火。
　　更要他命的是纪景悠听完之后很娇嗔地瞪了莫商尧一眼，一晚上都很清冷安静的人，这一刹那突然就鲜活起来了。
　　其实莫商尧说的是，“今天真冷。”
　　纪景悠瞪的那一眼的意思是，这种话你凑这么近你演给谁看？
　　一来一去，几秒钟的时间，莫商尧已经把林嗣阳打的落花流水一池心碎。
　　正在人民群众感叹女一号身边惊现程咬金，男一号吃醋了的当口，台上主持人宣布进入晚宴的高潮阶段——慈善拍卖，全场拍品20件，由今晚到场嘉宾中的20位各界尊贵人士提供。影后第一部电影的道具、大作家的钢笔，战地记者的相机……虽非名画钻石，倒也真的都是有故事有寓意的好拍品。主办方MODE杂志的主编弗里西亚希望今晚的20件拍品总价能接近200万，那明天的头版头条就不愁了。
　　拍品一件一件地亮出，某登山队员的登山靴拍出了十六万的高价，战地记者的相机也拍到了将近十四万。不过接连好几件拍品应声寥寥，最近在巴黎红得发紫的某名模拿出的一件衣服叫价才叫到四万元就成交，某学者的论文手稿也只拍出了六万出头。弗里西亚一边淡定微笑一边手心出汗，恨不得自己举手喊两声哄抬市价。
　　不痛不痒进行一个多小时后，拍卖终于进行到最后一件，大屏幕切到坐在台下正在吃甜品的纪景悠，主持人扬着声音宣布，“我们的最后一件拍品，是由华语巨星纪景悠提供的，由她本人词曲、录唱但最终没有曝光的一首歌的单曲CD！底价一万元，”每次叫价2000，开始！”
　　“15000！”
　　“18000！”
　　“24000！”
　　………………
　　“50000！”
　　“75000”
　　叫价声此起彼伏，很快就突破10万关口。参与竞拍的人终于渐渐少了下来，林嗣阳和莫商尧却始终未见动作。直到叫价超过十五万，十秒内无人应声，林嗣阳才终于举牌——
　　“三十万。”
　　“三十万！林老板出价三十万！”
　　“三十五万。”一位贵族气息浓厚的夫人淡定举手。
　　“四十万。”林嗣阳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四十二万！”那位夫人犹豫了片刻。
　　“五十五万。”林嗣阳继续叫价。
　　“……五十八万！”那位夫人皱了皱眉。
　　“七十万！”
　　弗里西亚带头鼓掌，林嗣阳向全场致意。那夫人惊异地看了林嗣阳一眼，抬手做了个“你请”的手势，放弃了。
　　“七十万！林老板报价七十万！不过为了爱情和慈善，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七十万第一次！……七十万第二次！……”
　　“七十一万。”大厅最靠墙的一桌，一位穿着阿玛尼休闲衬衣、五官精致的男子突然开口，瞬间吸引全场焦点，连纪景悠都忍不住侧目。
　　所有人看了三十秒之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没见过。
　　是神秘海外华侨后裔？是极少社交的某位富（官）二代？是突然暴富的某位软件新贵？连弗里西亚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照理所有到场嘉宾都经他过目，即使是广告客户的小人物，他叫不出名字也至少会觉得眼熟，可是这位，实在面生得很。
　　林嗣阳也未料到突然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围观群众：今天程咬金有点多啊），愣了片刻，“八十万。”
　　“八十一万。”该男子贴着他的价叫。
　　“一百万！”林嗣阳犹豫不过半秒钟，索性报出预期的封顶价，不想和那男子继续纠缠。以他参与拍卖数年经验来看，趁早大额度提高价格，比慢慢胶着上升更容易让对方放弃。
　　“一百零一万。”神秘男子笑眯眯。
　　……
　　“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一万。”
　　……
　　“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一万。”
　　全场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谁都想知道，一张碟片，在这两人心中的底线是多少。
　　“一百八十万！”林嗣阳额头已经冒冷汗，但是今天他势在必得，即使叫价再高，他也要拍下。
　　“一百八十一。”神秘男子喝口茶。
　　“一百八十五万。”
　　“一百八十六。”
　　“……一百九十万！”林嗣阳已然咬牙强撑。
　　“一百九十一万。”
　　“二百万！”底线了！林嗣阳叫价声中多少已经有些恶狠狠。
　　全场一片哗然声，这是一张CD啊！即使里面有一首从未曝光的歌，可，可也不值二百万吧？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神秘男子，等着他继续。
　　出乎意料的，神秘男子对林嗣阳抱了抱拳，继续喝了口茶，没有叫价的意思。
　　“二百万！”主持人开口，“二百万第一次！二百万第二次！二百万第三次！成交！！！”
　　掌声雷动中，林嗣阳上台接过CD并签约，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时间倒回到半小时前。
　　“一会儿拍卖，林嗣阳必然会争拍纪景悠小姐的东西，你只要记住，贴着他的价格叫，就行。”
　　“明白，叫到他放弃为止？”
　　“不用，我不用买下。”
　　“那……？”
　　“叫到林嗣阳肉痛为止。”
　　“哦？那万一失手，他先放弃呢？”
　　“那就买下好了。”
　　“明白了，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