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街77号》潋潋

2、二

　　纪景悠全然无视机舱里的空气都被她电焦的气场，把腿缩回椅子上，盖上蜡笔小新，还要整理一下把小新放在正中间，然后头一歪，继续呼呼大睡。
　　但不知道是刚才睡饱了还是突然太安静了有点不习惯，她闭上眼睛十分钟之后，还是没能睡着。
　　睁开眼睛，万米高空下正是湛蓝无际的太平洋，偶尔下边飘过去一团团白云，像是海洋上的小棉花。
　　纪景悠忧郁了。
　　莫商尧如厕归来，路过她身边，正巧看到她头靠在窗玻璃上，看着远处的天景略略忧伤的眼神。
　　那个不知道55°还是75°的侧面很有点小勾人，以至于莫商尧回到座位上之后，那个画面还挥之不去，手上的商业周刊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想喝口咖啡定定神，前面的纪景悠突然喊住了路过的空姐，“小姐，请问你们有棉花糖吗？”
　　“噗——！咳，咳！”莫商尧一口咖啡没忍住，喷了一半，还被呛得半死。
　　拍胸口咳了老半天，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巾，他抬起头来，看见前座的纪景悠跪在椅子上，抱着椅背，纤细笔直的手臂尽头掂着一张纸巾，她神色带着一点关切，黑亮的眼珠一闪一闪的看着自己，“你不要紧吧？”
　　莫商尧低头伸手接过她的纸巾，飞快调整表情，用纸巾极浅地碰了碰嘴角，然后再抬头，用最优雅的方式淡淡一笑，“没事，谢谢。”
　　“不客气。”纪景悠正要坐回身去，无意间低头，突然看到莫商尧手上的杂志，蓦地两眼一亮，“不好意思，你的杂志能借我看一下吗？”
　　莫商尧低头一看，左边是他正在看的某上市公司经营战略，右边是广告页。是最新款的雷诺SUV，正在曲折山道上疾驰的画面。
　　他抬头，比了比身旁的座椅，“我这次去美国，正巧参观了最新的雷诺车展，相机里有很多资料，你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
　　头等舱的上座率并没有百分之百，莫商尧边上的座位是空着的。纪景悠想了想，然后一骨碌从椅子上爬下来，走到他身边坐下，“那就太感谢啦。”
　　身边的椅子稍稍下陷了少许，莫商尧嘴角不为人察觉地稍稍一动。
　　“举手之劳，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敝姓莫，叫商尧，商业的商，尧舜禹的尧。”
　　“哦，我知道你。”纪景悠眼睛不自觉地瞟着杂志上的越野车。
　　“那小姐贵姓？”
　　纪景悠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时至今日，只要生活在正常的华人世界里，不知道她纪景悠的，简直屈指可数。更何况，这个莫商尧虽然和她不是一条线上的，但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她搔搔头，“纪景悠，纪录片的纪，景色的景，悠闲的悠。”
　　“原来是纪小姐，久仰，难怪觉得你似曾相识。”莫商尧挑挑眉，然后也不多说话，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相机，调出雷诺车展的一组相册，“你慢慢看。”
　　纪景悠道了谢之后就捧着相机安静地看，莫商尧低头专心看杂志，空气里飘过浅淡的幽香，他知道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纪景悠很快看完，莫商尧一边微笑示意不用客气，一边在心里暗悔当时看车展的时候太敷衍，拍得太少。
　　表情淡定地目送她回前座去，莫商尧不动声色地把手上她刚才递过来的那张纸巾折好，放进了皮夹的隔层里。
　　然后把手藏在杂志的下面，偷偷握了握拳。

　　一直到下飞机，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纪景悠带着耳机听了好几个小时的歌，莫商尧拿着几天后即将要采访的对象写的书，专注地看了几个小时，双双并列全机舱最专心致志二人组。
　　纪景悠心情沮丧地下了飞机，透过玻璃廊桥看着北京城灰扑扑阴沉沉的天空，又忧郁了。
　　度假的日子过得好快啊。
　　好想再休个十天去马德里看夏奇拉的演唱会啊。
　　接下来的通告为什么这么满啊。
　　好想吃必蜀山庄的水煮鱼啊。
　　啊。啊。啊。
　　莫商尧一路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等行李的时候不自觉地嘟着嘴一脸郁闷，然后领着自己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过去。

　　地下停车场里，助理小曲已经发动了车子等他上来。莫商尧开了车后盖把巨海的行李箱扔进去，打开车门的那一瞬，眼角的余光看见纪景悠在一大圈歌迷的簇拥下呼啦啦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嘴角微微不为人察觉地弯了弯。
　　原本安排在下午的一个采访临时有了变动，莫商尧在车上打了个电话给欧阳交待了些事儿，就干脆翘班回家倒时差，直到晚上才被商夏怡的一通电话吼醒。下楼，莫太太做了一桌子菜，笑眯眯地给儿子洗尘。
　　饭桌上商夏怡心不在焉东拉西扯地问了点莫商尧此次美国之行的见闻，在他提到和大学时代的室友艾弗得及其新婚妻子一起吃了顿饭之后，终于好像找到了切入点，一刹那双眼盛满了忧伤，“哎……连那个吊儿郎当的艾弗得都结婚了，你呢，女朋友都没有一个。”
　　莫商尧头都不抬，“急什么，我不过三十而已，现在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谈什么恋爱。”
　　“那又不冲突!”莫太太说到这个问题就一个头两个大，“都三十了，还早呢？三十而立知不知道？现在还不考虑，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莫商尧淡定夹菜吃，“起码这三年不行。”
　　商夏怡脑海中立即鸣钟一样想起査迪因那句“小莫这孩子啊，后年得娶妻，不然就得等到四十之后了”，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天旋地转天要亡她，心底深处在呐喊绝对不可以这怎么可以死也不可以！面上假装淡定地微微一笑，“三年后？干嘛一定要把时间掐得这么准，碰到好的女孩子就先处着试试呗。”
　　“那也得碰得到。”莫商尧喝了一口汤，“又不是拍电影，说遇上就遇上了。”
　　“就你眼睛比天花板还高！”商夏怡忍不住嗟了他一口，“过年的时候来我们家吃过饭的林伯伯的女儿不是挺好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还是斯坦福的高材生，人家后来主动约你吃饭你干嘛不去？”
　　“她长得有点老气，而且皮肤太黑。”
　　“……”商夏怡语噎，呃，好像是有点，“那你那个大学同学呢？叫什么简微微的，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莫商尧慢条斯理切牛排，“我和她认识都超过十年了，要发展早发展了。”
　　也是，商夏怡继续努力，“那，那上次陈太太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医生呢？姓倪的那个，你干嘛不肯去见见？”
　　“我和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声音太难听了，比林似玲还甜两倍，腻得人难受。我喜欢声音好听的女孩子。”
　　“真的啊？那可不行。”商夏怡想想家里要是多了个林似玲2.0也是个蛮可怕的事儿，“诶对了，你们台里的罗晓艺呢？她还没对象吧，我昨天去录节目，觉得这孩子也不错，聪明肯上进，长得也漂亮。”
　　“罗晓艺抽烟喝酒，放年假还喜欢去澳洲赌两把。”
　　商夏怡吓得半只鸡腿噎在喉咙口，进退两难。莫商尧放下筷子去给娘亲拍拍背，“我的事不用您操心，我有分寸。对了，昨天录节目怎么样？听说蓼兰和李欣欣的妈妈都来了，找査大师给您算命了没有？”
　　嘿嘿，正中下怀。商夏怡奸笑，“算了啊，当然得算。人家査大师说了，你要是这两年没找到媳妇儿，就得一辈子打光棍！”
　　“这么可怕？她准不准啊。”莫商尧一脸不屑，心不在焉地夹了口菜，“全北京大概就您信。”
　　“又胡说，”莫太太瞪了儿子一眼，“査老师算命可准了，人家肯给你指点是你的福气！”
　　“行行行，昨天除了这事儿你们还聊什么了？”
　　“哦，聊得可多了，”终于说上重点了，“我和纪景悠她妈妈特别聊得来，我还约了她明天出来喝茶呢！话说那个纪景悠也没对象，她妈妈也急着呢。你和她认识不？”
　　“认识啊。”莫商尧脸上微微带起一点温和的笑意，“我们这次还一起飞回来的。”
　　“哦？你们还挺熟啊？”商夏怡两眼放光，“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说呢？什么时候认识的？”
　　莫商尧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不自然，低头扒饭回避话题，“哎，我的事，您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商夏怡两眼的光顿时亮得足以照亮整个华北上空，且此亮度一直持续到晚上钻进被窝。她心情雀跃地拿起电话给新晋闺蜜太太秦若凌打电话，“纪太太！我试探过了，我儿子这边有戏，你们家景悠呢？”
　　秦若凌声音有些小，“我还没敢问呢，悠悠今天一回来就在忙工作的事，说是一首歌的母带出了什么问题。等明儿找机会我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可能。”秦若凌说得很是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