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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荧色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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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
冷然的光
却是
无尽缠绵
如同你
用荧色的温柔
将我抱紧
夏夜,无月,所以萤火虫的光,才格外明亮。
夜色深沉,水盼披着薄纱坐在窗台上,别墅的草丛间,闪烁着成群的萤火虫。
萤火虫,冰冷的光,却异常温柔。
小小的光亮飞上窗台,忽近忽远地围绕着水盼,完全不怕生的小生灵,让水盼不自禁地张开双臂。
她将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入萤火虫们组成的光圈中,看着荧绿的光将指尖照亮,她用手指与它们嬉戏。
然后她将手指从光圈中抽出,几只迷糊的小东西,竟然随着她的手飞舞,她因它们的迷糊而笑起来。
修长的手指开始舞动,而那指间的点点萤火也随之上下翩然,忽明忽暗地映照她淡淡的笑靥,荧光连成温柔而缠绵的线……
她像个孩子一样玩着笑着,那么无忧无虑……
——这就是莫千云进入房间的所见,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精灵,空灵而妩媚。
荧荧的绿色将她的白裳照得仿佛玉石般的温润,她的笑那么淡然,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萤火虫幻化而成的精灵。
风吹过,薄纱翻飞,他误以为她将随风而去,他急急地赶上前去将她抱紧,萤火虫被他吓跑,他说:“留下,我不准你离开我……”
水盼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到,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竟然这样熟悉他的气息,她始料未及。
她动了动,不习惯与人太靠近,而他与她,如此陌生。
他放松,然后将她转向自己,他轻声说:“怎么穿这么少呢,还这样迎风坐着,你太不会照顾自己。”
自己穿得少吗?水盼茫然地看着他,怎么开始关心她?
于是她说:“萤火虫好美……”
突兀地转移话题,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慌乱。
“喜欢吗?”他看着逃得远远的流萤,那是他不会在意的细小。
“不可以吗……”她戒备地回答着,她只知道他不会让她如愿。怎么会把话题移到这上面呢,她开始埋怨自己。
他不答,只是突然就将她抱起,她是拒绝的表情,他说:“不用担心,你要相信我。”
又是要她相信,可她谁也不相信,她只相信自己的想法。
于是她放任他抱着她下楼,享受着片刻的特殊待遇。
水盼不知道他会将她带到草地上,她不知道他的意图,他只是这样轻轻地将她放下,然后他看着前方成群的萤火虫,问:“喜欢吗?”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了笑,她不习惯说感谢。
然后她离开他,解开薄纱斗篷的束缚,只穿着单衣,跑向那萤火虫聚集的地方,莫千云可以看到她的快乐。
她在荧光中舞蹈,她完全不会舞蹈,但正因为不会,她的身姿才格外迷人,她只是单纯地想起儿时的那个音乐盒,想起里面那个跳舞的女子,她自然地起舞,是不假修饰的优美。
而萤火虫们开始绕着她飞旋,她就像一个女神那样,光彩夺目。
在她举手投足间,莫千云几乎要觉得自己不认识她。
水盼欢乐地跳着舞,从未这样轻松过,她就像被放归山林的小鸟,忘我地快乐着。
她欢乐地蹦着,然后看到他,他温柔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心好象漏了一拍,停下欢乐的舞蹈,她走向他,她只凭直觉做事,她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于是他欣然同意,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而她没有再拒绝,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就一直是这样。
于是萤火围绕,彼此的面孔那么清晰。
水盼第一次这么近的细细看他,他身上淡淡的薄荷草的味道那么清新,与他站在一起,这个身体竟是这样娇小,她需将头昂起。
萤火虫的光那么冷然,却柔和了他的脸,让她再也记不起他曾如何冷漠。
虚虚实实的萤火,夏夜庭院草地的幻相,柔和的风,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而他现在的温柔,让她沉醉梦中,片刻放纵。
对于莫千云来说,面前这个女子他不会陌生,“她”是与他共同生活多年的红舞愁,他捧在手中细心呵护的娃娃。
她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那种单纯的信任是他多久没见过的,他说:“愁儿,你开始像个小孩子了。”
“是吗……”水盼这样平静地答着。梦突然破碎掉,多可笑,竟然认为这份温柔为了她,一个叫温水盼的女子,原来此刻,他并不知道她不是“她”啊。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吗,你就像一尊漂亮的玻璃娃娃,那么精致地坐在晚会上……”莫千云这样快乐地回忆着,第一眼的惊艳,被她玻璃般透明的气质震惊,他就发誓一定会用一生的时间,好好呵护他的玻璃娃娃。
而水盼却是轻轻抬手,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被她握进手中,轻轻抓着萤火虫细小的脚,将它举在他的眼前。
“知道吗……”她静静地说着,“萤火虫能够破茧而出释放光明的时间只有七天,而它生命的大部分时间只是默默地在地底沉睡,可是它还是这样执着啊,就算短暂的光明必须耗尽生命的全部,它仍要破茧而出。你说,为了如此短暂的光亮而至死不悔,这样,值得吗……”
莫千云看着她手中小小的昆虫,一只萤火虫的光亮那么微弱,可那却是它生命的全部,固执地燃烧,只为了瞬间的灿烂。
他看到她哀伤的表情,可是转瞬却是她的笑靥如花般的明媚,让他以为那份哀伤只是错觉。
放开对萤火虫的束缚,看着它扑扑翅膀,一闪一闪地飞入草丛中,水盼笑着说:“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呢……”然后她牵起他的手,她说:“千云,我要让你快乐……”
她的称呼惹得他的心一紧,看着她那么真诚的眼睛,他欣喜无比,他终于等到了爱人的付出啊……
水盼又开始起舞,在萤火虫中旋转,泪水便不会被他发觉……
如何告诉他,她不是他要的那个女人。
如何告诉他,她和他一样是那么孤独的人。
如何告诉他,因为他的温柔,她愿意永远扮演那个可以让他快乐的女人。
可其实,她多么希望他的温柔可以为了她,一个叫温水盼的孤独灵魂。
怎么会这样多情,多情到可以放弃生命,却只为了让他快乐一些。
旋转,景象在眼前重重叠叠,虚幻得让她觉得下一脚如果踩空,便是跌入万丈深渊——看来她真是迷乱了,居然想到为他放弃唯一属于“温水盼”的灵魂,甘心隐藏,以求得他的快乐,她的温暖。
萤火虫,是光明和死亡的放纵……
他看着她那样舞动,纯白的裙裾,翩然若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舞姿那么哀伤,仿佛这样的她将要远离……
他从身后将她抱紧,她因为剧烈的运动而轻轻喘息,他的手背,有水滴落下的触感,她黝黑的长卷发湿湿地黏着他的脸,他说:“愁儿,很晚了,你刚刚恢复,不要再这样剧烈地活动。”
“恩,很晚了。”她说,“千云,我累了,很想休息……”夜风,吹过汗湿的衣服,她微微地发抖。他没有发现她的哭泣,该悲,或是该喜。
他拾起斗篷,为她披上,然后抱起她,“你这样湿搭搭的很容易感冒,愁儿,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他这样语带责怪地说着。
“你得马上洗个热水澡。”到了“她”的房间,莫千云将她放坐在藤椅上,急急地拧开热水,他又匆匆从浴室走出,打开衣橱——却空空荡荡,他呆了一秒,虽然很快恢复,但这一秒的滑稽镜头却引得水盼不禁发笑,他又打开另一个衣橱,一个洋娃娃掉了出来,而衣橱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各类玩具娃娃——这些都是他送“她”的吗,水盼这样猜测着。在他眼中,“她”究竟是爱人还是孩子?
“该死。”他挫败地低咒了一声,然后他苦笑着对她说,“看来还是夜魅对这个会在行一点……”
水盼就这样“扑哧”一声笑了,而浴室里的水“哗哗”地响着,一切仿佛那么欢乐。
夜魅是他的助手之一,也是这别墅的管家,同时还是莫千云专门指给“她”的女仆,在夜魅帮助她沐浴时,水盼所精心设计的谈话,帮助她获得了这样的信息。
一个女人,可以深得他的信任必有她的过人之处,水盼知道,同样以夜魅作为旁观者的精明,她一定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可是那又怎样,只是怀疑,夜魅不能如何。
所以她可以大胆地了解情况,却不担心夜魅会指出她的假冒。
只要他不发觉,她便可以永久扮演。可是,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那又如何?
她只乞求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给他的,是丑陋的美好……
沐浴完,换上可爱的睡裙。水盼只能用“可爱”二字来形容自己所穿的东西,她很困惑地拉着百褶裙的裙页,这身衣服,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洋娃娃,没有头脑,任人摆布——这就是他爱着的“她”吗?
擦拭着她的头发,夜魅将水盼的表情尽收眼底,可她的神色仍那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而她似乎也不准备让“事情”有任何改变。
走出浴室,眼前是支颐靠在藤椅上,眼眸紧闭的莫千云。
“红小姐,请让主人好好休息。”夜魅在身后这样对她说着,而后快速离开房间,似乎刻意把照顾他的事留给水盼。
水盼没有回答什么,她只是轻轻地走近他,俯下身,他身上有好闻的薄荷草和香烟的混合香,她越来越熟悉。
他的眉微皱着,眼睑不停地颤动,好像睡得很不安稳。
“你在梦里也这样不安……”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千云……”她轻叹一声,欲言还止。
“你想说什么?”他就这样突然睁开眼睛,问着。
“怎么不回去休息?”她的手一颤,旋即这样问道,话语里有很重的逐客意味。她成功的掩饰了自己的不安。
“你还是这样排斥我吗……”他盯着她问,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有改变的,可是,好像一直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的话让她将要离开他额头的手停留,他的语气,让她想到自己的曾经,渴望别人给予温暖的曾经……可是啊,在成为孤儿的岁月里,这世上除了他,她却不曾得到过温暖,他的温暖竟闯入她不再渴望温暖的心。
她说:“你愿意,可以留下……”
他突然将她抱紧,探索着她的唇,他开始吻她,他的唇那样冰冷,冰冷到让她心疼,这样的男人啊,渴望却又拒绝着救赎,和她竟是如此相似,天性冷漠。
她生涩地回应着他,渴望温暖他冰冷的唇,还有,那颗冰冷的心。
他抱起她,她轻得像一片羽毛,娇弱的身子,单薄得让他心疼,她的吻,那样生涩,却异常温柔,她的唇,那么温暖,他只想深深紧贴,不愿离开。
她忘了很多,伤痛还是辛酸,似乎这一刻,世界上只有他和她,从亘古开始,就这样相依,单纯得像初生的婴儿,没有烦恼,只有两个人,却就是完整。
他将她轻轻放到柔软的床上,吻就这样结束,他为她盖上薄被。
她静静地看着他温柔的举动,她竟然没有回忆刚才的甜蜜,就像两个寒冷的乞丐,靠在一起取暖,然后各奔东西,他们曾彼此熟悉,却那样陌生。
有过的一切感动随着吻的结束,烟消云散。可以给予快乐,可以渴求温暖,却不能有爱!
仿佛一场始料未及的梦。
梦里有闪闪的萤火虫,他的温柔,她的似乎永远得不到的渴求,几滴泪,一个吻,一次取暖般的放纵……
然后她轻轻一笑,习惯的那种自嘲。
渴望却拒绝救赎。冷漠,将蒙蔽人的眼睛,让他们看不清自己的心。
莫千云从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所以他看不到她的笑,她在他的怀中那么安静地睡,他的唇角扬起宠爱的笑。
夜深了,山谷中的夜虽寒,但在他的保护下,她不会冷,他很放心……
清晨,鸟语花香,水盼动了动——身旁的温暖已经消失迨尽。
起身,看着已凉的枕边,却想起昨夜。
昨夜,如梦一般的场景同时也提醒着从今天开始她就不再是她了,她要成为他心中的那个“愁儿”,成为那个可以带给他快乐的人……
心还是隐隐有些痛,酸酸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是想到他可以快乐,那么,她选择不在乎。
然后满意地下床。
打开衣橱,想起他昨夜为她寻找衣服时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居然觉得他当时是那么可爱。
拿出一套自己稍微觉得满意的衣服,水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衣服都如公主一般,给她的,只有一种华贵却压抑的感觉。
换上衣服,她将一头长发随意绑起,夜魅说过只要按一下床边的按纽,她就会来为她打理好一切,可是水盼不喜欢,她这样地独立,在没有“关心”存在的孤儿院中,独立是生存的基本要求,她时刻不忘。
床边就有食品,想必是他留下的,很丰盛的一顿,可是她还是不习惯近乎豪华的食物,她只吃了一些素菜,却觉得非常满足。
然后出门,既然要扮演“她”,那么,“她”生活的地方,她必须尽快熟悉。
这样大的别墅,就像迷宫一样,空荡荡的走廊,让人莫名生出一种孤独感,她却是习惯了孤独的人。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她居然开始享受孤独。于是白裙曳地的她,像一抹幽魂般,探索起“她”生活的环境。
该说他用心良苦,还是说他专制独裁?
打开二楼的每一个房间,居然和她所居住的房间完全相同,甚至连鲜花的摆放位置,都惊人地统一。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水盼困惑不已。
三楼的房间却没一间是可以打开的,她不知道他在里面锁上了什么秘密,所幸她也不关心他有什么秘密。
然后是阁楼,就像许多书中所写的那样,阁楼似乎永远都是用来放置杂物的地方,这里也不例外。
揭下靠在墙边的物体上那蒙了一层薄灰的布,她看到的是一幅油画。画里有漂亮的小女孩木然地端坐在中央,她怀中可爱的洋娃娃,很像昨夜从衣橱里掉出来的那个。小女孩的脸还那么稚嫩,却已经有令人惊艳的美丽,那种美丽让水盼熟悉,她可以肯定,当小女孩成人后,就是现在的“她”,她的灵魂寄居的身体。
然后她看到画的左下角有一些小小的字,有点潦草,却透出狂乱的气息,写着:
“我的娃娃
莫千云于X年”
就知道是他,看完那些小字后,水盼这样想着。
X年,到现在有十二年了……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可是在他眼中“她”却一直如小孩子一样,水盼记得他说过“她”像玻璃娃娃,所以他才给“她”如童话中的小公主一样的待遇,是吗?
“如果真是这样。”水盼看着画中小女孩空洞的眼睛,“我为你感到悲哀。”说完,她用布把画重新盖上。
然后,她又揭开旁边的一块布。是一尊雕塑,汉白玉的天使半身像,她的翅膀已经残缺,头低低地垂着,神情忧郁,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等等,那双交握的手,左手刚健,右手娇柔,一大一小,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那其实是两个人的手。情侣的手?娇柔的右手与“她”的一模一样,而那只属于男性的,食指几乎与中指等长的左手,会是莫千云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尊雕像,水盼竟觉得有些心痛,那样忧郁的眼神,紧紧交握的双手,莫名地牵动了她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没有作者的署名,她知道是“她”的作品,只是她没有想到像“她”这样娇弱的女子,居然可以用那么坚硬的汉白玉和锋利的刀具,完成如此哀伤的作品。
“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水盼开始困惑。
水盼用了一天的时间呆在阁楼上,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里,她发现了一本日记。
小箱子没有用任何东西保护,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上面落的灰已经有很厚一层,很显然,它平静地藏匿在那里,就连阁楼的打扫者,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仿佛一直在等候水盼发现它一样,从被藏匿的那一天起,它就完整地在那里等待了。
那是很厚的一本日记,扉页上的字那么稚嫩,水盼大体翻了一下,日记里的字,在一天天成熟,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它的主人,叫红舞愁。
四月十八日晴
今天,对我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孤儿领养酒会,我被购买了。我们都把领养叫做“购买”,就像一件件商品那样,我们供人挑选,然后孤儿院收到相应的钱,将我们的终生卖给一个陌生人。
我就是今天被卖出的商品。
我并不喜欢孤儿院,却也不喜欢这样被当成商品让人买走,可是,我没有选择。
买我的人一直叫我“玻璃娃娃”,我不懂,我并不娇弱,我不需要细心的呵护。可是,他似乎不会明白……
今天,我有了名字,他给我的,他告诉我,我叫“红舞愁”,他叫“莫千云”,“千云舞愁”,他说这四个字很动听,所以我从此就叫“红舞愁”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买下我。他很有钱,有钱人家都喜欢买个孩子回去养的,这是院长一直信奉的,所以,她喜欢举办领养酒会,她很懂得如何吸引有钱人,所以我想他也是因为这样才买我的。我该叫他什么?爸爸?他似乎年轻了一些,但是他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主人,所以我叫他“爸爸”,他却要我叫他“千云”,我不喜欢这样叫他,所以我叫他“千云爸爸”,他说,他不是爸爸,于是我叫他“千云哥哥”,他没有再纠正,那么我从此就叫他“千云哥哥”了。
他有私人裁缝,他叫裁缝为我做了很多衣服,我看了看他选的衣服款式,太华丽,我觉得穿着它们我会很难受,可是,我是被买来做孩子的,我只能听他的……
水盼看着,突然听到谈话的声音,由远到近——
“红小姐一整天都呆在阁楼上吗。”这个男声,很熟悉,是他的。
“是的。”女声回答着,似乎是夜魅。
“恩,你下去通知厨房准备上菜吧……”
然后是脚步声,一个渐近,一个渐远。
水盼迅速将日记藏回那个小箱子里,再将箱子放回原处。
然后随意靠着身旁的东西,坐下,她假寐起来。
所以当莫千云来到阁楼上时,他看到的是“累”到睡着的“她”,他溺爱地笑了笑,“小懒猫,居然这样也可以睡。”然后他轻轻抱起“她”,离开了阁楼。
水盼微眯着眼睛,发现他并不是带她去饭厅,而是送她回房间。
她的唇角轻轻翘起,他永远都是她第一啊,水盼突然不在乎他温柔的对象到底是谁了,有他这样的关心,她不愿意再想太多。
“千云,我饿了。”水盼就这样张开眼睛望着他,嘟囔道。如果她可以看得到自己,她会惊讶,那么小女人的表情,居然可以从她的脸上表现出来。
他的心漏掉一拍,她居然可以这样柔媚地对他说话。
“好不好,吃饭去吧。”见他没有表态,水盼继续问着。不是为了自己,在孤儿院的日子,已经锻炼得她饿三天都可以不哼一声,但他和其他人应该要吃饭了,她知道,只要他不就餐,没有人可以动餐,她不希望为了她的“睡眠”,而让大家都饿着肚子。
“恩。”他的脸居然烫烫的,若不是古铜色的皮肤,她一定可以看出他的脸红,莫千云这样想着,他居然像个小毛孩子那样地脸红,他觉得不可思议。
“千云,其实你可以放我下来的,我可以自己走着去。”见他还抱着自己,水盼出声道。
“你还在恢复阶段,要少运动,多休息……”他这样答着,态度强硬,很显然地不愿意放下她。
“买我的人一直叫我‘玻璃娃娃’,我不懂,我并不娇弱,我不需要细心的呵护。”“她”日记里的话突然在水盼脑海中浮现,他就是这样,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不管别人接不接受,似乎,世界只有在他的指挥下,才能运转。
而她和“她”,居然都是这样不喜欢被强迫的人。
“千云,我不是‘玻璃娃娃’,让我和你一起走,好吗。”她这样问着,语气却不容反驳,“她”不能再说,而她还可以。
莫千云这样看着“她”,“她”的眼神坚定,僵持了数秒,他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牵着“她”的手。
水盼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看了他一眼,然后由他带领来到饭厅。
这样地出现,竟惊呆所有仆人和侍女,是的,他们真的就那样呆住了,直到银盘不慎从一个侍女手中滑落,“当”地一声,才唤回大家的神志——红小姐,居然和主人手拉手!这是此时盘旋在大家脑中的唯一念头,所有的人都想不通,为什么红小姐失踪了大半年后,再次回来,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然后水盼他们的神情逗笑,她快乐的情绪迅速感染了身边的莫千云,于是安静的饭厅就只有两人的笑声在回荡,而其他所有的人,再度因为惊吓过度而回不过神来。
两个从来都不笑的人,居然一起笑了,天呐——这是所有人统一的心声。
于是晚餐在其乐溶溶中度过,所有的人都那么快乐,就连窗外的萤火虫都跳起了欢快的舞。
——就算只是刹那芳华,也要留下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