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江北旧事》记事珠

9、第八章 美玉．泛舟

　　公主自去内室更衣，微觉羞赧，沉吟一下，终于走了出来，吩咐宫女去倒茶，启珩正闲闲负手而立，看壁上范的《溪山行旅图》，公主走了出来，启珩并未回头，只是指指桌上一个锦匣，公主走过去打了开来，匣中卧着一枚玉坠，色泽苍绿，把玩半晌，将它挂在脖子上。启珩这才道：“我在一家铺子里见到这块玉，成色还好，据说可以避邪。”公主微笑道：“圣天子住的地方百灵庇佑，哪有什么邪狐野鬼，你也太小心了。”启珩忍笑道：“虽然没有，也是小心为好。太皇太后说，下个月咱们一起去沁和园避暑。”公主半晌不答，过了一会道：“之前又赏赐我新衣服，我想着可能是要见什么人呢，原来是出宫。”她郁郁不舒，只觉得回宫以来的生活与自己想象中差得甚远，每日歌舞游宴，不然就是与启珩陪皇帝读书，太皇太后那里虽然平静，但是行权发令，大臣谋士频繁出入，何况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常议论朝政，知道如今启珩的父亲也不能在内阁中掌控绝对的权力，另有大臣与他互相制衡，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地方上的藩王势力蠢蠢欲动，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两人相互对望，纵有聪明才智，也觉无能为力。
　　过了几日，李娘子不知如何得知了公主醉舞的事，便以此为由头，开始正式教公主跳舞，当时民间中产之家的女子便须缠足，独皇室贵族因为是游牧民族出身，反而没有缠足的习惯，公主虽是天足，但是双足娇小，舞动时裙裾飞扬，仅以足趾着地，穿上舞鞋的素足便如两弯纤月，优雅动人。她天资本来聪慧，乐感又强，到得出宫避暑的前几日，已经将基本的动作练得十分娴熟。她在宫中除了去太皇太后处晨昏定省，便是和豫、启珩一起读书，回到自己宫中便习舞，累了就读书，或是做做女红，侍弄花草，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一日启珩进宫，在太皇太后宫外遇见李娘子，李娘子敛衽行礼，启珩含笑道：“李娘子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春熙宫旁一条小巷，李娘子停下脚步，正色道：“公子有什么话就请说吧。”启珩不语，微眯着眼打量她,道：“久闻李娘子多才多艺，不知道师从何人？”李娘子哦了一声，神情夷然自若，道：“说给你听也无妨，我是教坊出身。”启珩心头一震，他早已隐约猜到，只是不知道，现实竟然如此残酷，而太皇太后的真正用意，他也不愿意去猜测。
　　过了几日，天气愈发炎热，皇帝与太皇太后便离开皇宫，前往沁和园避暑，公主自然随行，权力中心也从皇宫转移到园中，太皇太后便在园子里召见大臣，处理国事。
　　宫廷惯例，皇帝在沁和园中休息避暑，大小臣工却不能因此有所怠慢，各式进贡的珍奇果品，时令菜蔬，精巧玩物络绎不绝，这日启珩奉了父亲之命到沁和园来送东西，时方清晨，园内静悄悄的，太皇太后和皇帝俱未起身，他将东西交待过了，便在园内随意走动，太阳尚未出来，花草上都是露水，他心怀大畅，随意沿着小径缓缓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驳岸旁边，却见一个少女立在岸边，看着荷花出神，他悄没声息地走过去，道：“你在做什么，这般专心。”公主正出神，冷不防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说：“是你呀，这几天里连着有公事，都没休息好，还一大早就在这里闲逛。”他道：“原是来送些吃的，这几日家里得了些新鲜果子，父亲让我送来。”公主视线一转，看到不远处树荫下系着一只小船，道：“好久没坐过船了。”和启珩一起走了过去，解下缆绳上去。
　　湖面无风，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时值清晨，荷花都未开放，叶子倒是青翠欲滴，大大的叶面上露珠来回滚动，衬着一个个的粉红花骨朵，有荷叶特有的清香，他们就坐在船头，任船儿随风飘荡，湖水是幽暗的碧色，她弯下腰去，手指拂处，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
　　艳阳高照，园内的气氛也十分高涨，不时有仆役来回穿梭，今晚太皇太后与皇帝设宴，为入京的晋王世子接风洗尘，朝中的重臣，在京者全体参加，无一阙漏，只有启珩因为一件公务去了京郊，无法参加，未免美中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