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尽浮华梦》韶华共揽

52、短亭短，情更难

　　夜，在迷醉的花香中变得妩媚。
　　苏锦以为这一天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却没有想到，幸福从这一天已经结束。许多年后，她无数次的想过，如果知道这一日是这样的场景，她是否会依然选择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她一身凤冠霞帔，坐在轿中，想象着过一会儿就要和心爱的男子进行拜堂，成为他的妻子。从此相濡以沫，荣辱与共，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甜蜜。
　　她被人搀扶着一步步朝她的夫君走近。
　　拜堂的时候，她才听到有人小声说着，三位看起来真是和谐，太子当真是有福。
　　苏锦猛的掀开盖头，才发现隔着宫兰墨还站着一位与她相同打扮的女子。
　　一场婚礼，两个新娘，同一个夫君。
　　苏锦瞪大了眼睛看着，惊得说不出话来。礼堂内已经有人声骚动。
　　宫兰墨握住她的手，对她摇头。她更是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爹爹。今天是皇家的婚礼，宾客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由不得她有丝毫的懈怠。这一刻，她开始有些明白自己爹爹的担忧了。
　　她抽开宫兰墨的手，缓缓的盖上了盖头。
　　一系列的仪式结束，充斥在苏锦耳边的只有嗡隆隆的响声，原先的愉悦兴奋就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生生的灭了热情。
　　苏锦被人牵着去了房间。
　　龙凤烛缓缓的燃烧着，苏锦手指将布帛搅在了一起，她在等着宫兰墨过来，给她一个解释。
　　门被推开，月光拉长了他颀长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近，看着她，神色痴迷。
　　到嘴边的话被这样的眼神抵住，苏锦发现自己问不出口。她不想破坏了今日的良辰。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去文荷院。”一个太监走了过来，躬身道。
　　不用想，苏锦也知道那所谓的文荷院是哪里。
　　宫兰墨犹疑了一会儿，拉住她的手柔声道“锦儿，今晚就委屈你了。”
　　宫兰墨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月意清冷，白云从容。
　　花园里，紫色的风信子摇曳在风中，浓郁的颜色令人沉醉。
　　宫兰墨松开手的那一刹那，苏锦忽然觉得好冷，彻头彻尾的冷，一直冷到了心里。
　　第二日的时候，她打扮的端庄，要去皇宫跪拜。终于，她见到了他另一个妻子，孟雅君，丞相之女。
　　孟雅君看她面露得意之色，身后听到有丫头低声嘲笑，昨晚宫兰墨留宿文荷院的事情，早已是整个太子府都知道的事。
　　苏锦袖中的手握了起来，面上却还要保持一个太子妃该有的仪容。
　　这一晚，宫兰墨过来，苏锦终于冷漠相问。她是骄傲的，他早知道，她不似娇弱女子那般只会忍让。
　　“这些事以后与你解释，锦儿，无论我娶谁为妻，对你的心绝对不变。无论她的身份如何，太子正妃的位置只会属于你。”他不解释，却只有这一句安慰。她以为他要的是这个位置，要的是通往母仪天下的阶梯吗？
　　忽而间，苏锦觉得，他是不是从不曾了解自己？
　　“我只问你，你娶孟雅君，是自愿还是被逼，是预先知道，还是被蒙在鼓里？”苏锦表现的异常冷静。
　　他不言语，将她横抱而起，安然的放在床榻上。她知道了他的答案，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一直是她？那是不是和她相遇之前，他已经有了婚约了？她不忍想，那一段美好的相遇她不忍去破坏。
　　迟到了一晚的洞房花烛，并不如她想的一般美好，有的只是痛苦的呻吟和眼角滑落的泪水。
　　苏锦深居简出，文锦院成了她的一方城池。宫兰墨时常过来，她的态度逐渐冷淡。
　　终于有一天，孟雅君怀孕了。成了皇家的喜事，外界都在断定，这正妃之位非孟雅君莫属，以后定也是会母仪天下。
　　苏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院中喝茶，她的手一抖，杯子差点掉落在地。她凑近了茶杯，才发现，茶早就凉了，如同自己的心。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想要去找宫兰墨，她想要知道，他现在到底想着什么。
　　走过蜿蜒的回廊，在湖心亭中，她看到一副和谐的画面，美的让她灼伤了眼睛。宫兰墨搂着孟雅君正在亭中赏荷，时不时传来孟雅君娇笑的声音。
　　苏锦几步后退，差点跌落水中，幸而被丫鬟扶住，裙摆已经浸湿，她却不顾，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仿佛要逃离这一切。
　　晚上的时候，孟雅君来了。
　　终于，苏锦知道了一个真相。
　　当初太子有意拉拢孟家，所以与孟雅君走的很近，岂知孟雅君早已心恋宫兰墨。孟雅君找到宫兰墨与他摊牌，并商议了一个害死太子的方法。
　　宫兰墨同意出征，一方面为避嫌引起怀疑，一方面也是立下战功赢得民心。高台之上，是孟雅君亲手将太子推下。
　　这样，将宫兰墨送上了太子的高位。
　　这是第几次的打击。苏锦已经无力站稳。身边却传来孟雅君得意的笑声“你以为你才是他的患难妻子？我才是，我的地位谁也不能撼动，他不仅需要我，也需要我背后的孟家。你能给她什么，他日他登基，我便是皇后。你这般小肚鸡肠，不识大体，以后若是后宫三千，你岂不是要上吊了？”
　　孟雅君离开，她得意的笑声还在苏锦的耳边回响。
　　原来她的夫君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儒雅，明净。原来，不是他不够了解自己，而是她根本不了解他。
　　原，两人开始的太快，都不够了解对方。
　　那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她握紧了手，突然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离开太子府，离开宫兰墨，这一段纯粹美好的爱恋早已不复当初。她爱的文清，只在江南湖畔，不在深宫大院。
　　可是，苏锦没有成功。她被宫兰墨软禁了起来，不得离开太子府半步，她的饮食起居都有人开始跟着，她成了不折不扣的犯人。
　　每当夜晚，宫兰墨在她身体里索取的时候，苏锦感受到的只有耻辱，只有心寒。
　　不久后，许家被陷害，许大学士贪污朝廷税银被告发，处以秋后斩首。
　　她得知此事背后有孟家人在操作，于是低声下气去了文荷院。她跪下求孟雅君，得来的只是冷嘲热讽。
　　苏锦终于主动去找宫兰墨，哭着求了他很久。宫兰墨只是无奈的说了一句“锦儿，我只能护你周全。”
　　秋后处斩，苏锦亲眼看着自己的爹爹被斩首，血溅了一地，她晕了过去。
　　自此，她的第一个还未成形的小孩流掉了。也许，以后再难怀孕。
　　醒来后的苏锦仿佛变了另一个人，痴傻的坐了几天后，开始在太子府频繁的走动。很快，她的境遇遭到了太子府上下人的同情，苏锦得到了人心。
　　孟雅君临盆，遇到难产，小孩没有保住，而她也因难产而死。
　　消息出现的时候，苏锦正在院中修剪着盆栽。听到消息后，她的嘴角扬起了久违的笑意。
　　那一晚，宫兰墨冲进她的房间，怒视着她，手里拿着一张药方，那是她命人调换的孟雅君安胎药的药方。
　　“你竟然如此狠毒，杀了我的孩子。”
　　苏锦看到他的手在抖，笑意更甚，目光更冷“你们不是也杀了我的孩子吗？”
　　这一晚，又是羞辱的一晚，宫兰墨似乎释放了所有的力气，即使苏锦几次晕厥，他都没有停止对她身体的进攻。
　　他终于累了趴在她的颈窝里睡着了，苏锦却笑了，他终于只属于她一个人，她终于报仇除了那个女人。可是笑着笑着，她却哭了。报复的代价太大，她宁愿一切都未开始。
　　一年后先皇驾崩，宫兰墨登基，为华景帝。
　　苏锦册封为孝贤皇后。
　　当她坐上那个高位的时候，她嘴角的笑，高贵，却落寞。无人时，她的一滴泪无声的落下。他曾说，正妃之位留给她，他做到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皇后两年无所出，华景帝期间却鲜少再立妃。
　　后来迫于朝廷官员的压力，华景帝立过一两位妃子，但都不是很宠爱。
　　两位妃子进宫不久，都以各种怪异的状况死去。
　　事实似乎昭然若揭，后宫对此事三缄其口。
　　华景帝对此事也算是不闻不问，大家都知帝后当年患难与共，皇后甚至是为了他流掉过孩子，华景帝深情之余对皇后有愧，所以一直处处忍让。
　　可是宫中的人都看到了皇后的变化，原先端庄清丽的苏锦已经没有了。如今的皇后，盛装打扮，画上了浓厚的妆。宫中人甚至传，皇后痴迷青春驻颜之术，已经到了几乎疯癫的状态，她快要临近三十的面容却如同韶华女子一般的莹润娇好。
　　宫中人只道是皇后在借此留住华景帝的心，事实上，华景帝看起来对皇后也是宠爱有佳。
　　终于，有一年的春天，皇后再度有孕。那年冬天，皇后产下一对双生子，先出来的一个男婴却是通体发黑，并且没有呼吸。皇后惊吓的晕了过去，皇宫内传开说是皇后诞下一个妖怪的传言。
　　另一个婴孩还没出来，皇后从晕厥中醒来，几乎是九死一生产下了另一个男婴。就是现今的太子。
　　皇后昏迷，太医在床榻上不间断的诊治，都摇头叹息，生还机会渺小。华景帝守在床侧，紧握她的手，呼喊着“锦儿”，深情之处，为之动容。
　　几日后，皇后终于从鬼门关回来。此时却听人道他去了陵园，这日是孟雅君的忌日。
　　皇后愤恨的拂倒了所有的杯盘，直到看到那一只白玉杯，方才停歇。皇后握着白玉杯，却终是没有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