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缠》渲疡

10、10. 老藕成把柄和四夫人房内的卧榻

　　10.老藕成把柄和四夫人房内的卧榻

　　过了大半个时辰，周围的嘈杂声音逐渐把让快要冻僵了的暖絮拉回到现实当中，说不准她是冻醒了的。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了厢房里，围着炉火，哆嗦不已。
　　正好走进厢房的凌晔看到她这副鬼样子唇边除了勾起讥讽的一笑，倒也没在多做出其他表现。背对着门坐着的暖絮自然是没有看到她面部的变化，因为感觉到有人进屋，而无声的把靠门的座位让了出来。她没有回头看来者，直觉那人也不想理她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也没有搭话的意图。那脚步声在她的身后顿了一下，然后渐行渐远，暖絮这才抬头看着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凌晔在膳房的意图其实很明显，她对自己的怨气虽然莫名但是至少从来没有掩饰过。只是这种郎情妹意，总要双方都有意思才有戏吧。
　　午膳是和云姨在膳房里用过的。好些天都在管事院里用膳，都快不习惯西南角的自助风格了。靠着台子转了一圈儿，取了碟子，夹了几种各异的清淡小菜，端过一碗暖胃的羊肉粥，便坐到已经快要吃完午膳的云姨旁边。一边喝着粥，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刚蒸好的酒酿馒头，一边听着云姨和膳房里头其他的中青少们聊天嬉笑，瞬间觉得幸福百倍。
　　“云姨，你家那个老三是不是过了年也要过来着王府做事了？”问话的，是暖絮不怎么熟识的阿姨，连名字她都记得不甚清楚。
　　点了点头，“现在这世道，做买卖一点儿都不容易啊。稍有不慎就血本全无，犬子这次能保住一条命也已经是不错了。”语气中多有些万幸。也确实，跟着身外之物比起来，还是性命更为重要。
　　俩人有相继哈拉了几句，然后就又把话茬转到了正在厢房休息的凌晔身上。当然，话说来说去不外乎是她太过外露的私心。更何况，齐大夫对她总是爱搭不理的，时间一长，大家都难免觉得她是高攀了。暖絮继续低头小口啃着玫瑰蜜香绿豆酿冬藕，她越来越喜欢吃段厨娘做的凉菜。冬藕药性温顺，养血补虚，尤其是适合冬季进补，自然也是大少爷冬季常食的补品之一。加之绿豆，玫瑰和蜂蜜之后，入口即可以轻易品尝到藕的清脆和绿豆的细腻，藕香伴着甜而不腻的玫瑰香，让她更是停不下筷子，一点儿都没在意突然安静下来的周遭。
　　齐大夫走进膳房的时候，正好把她那难得见着的一脸陶醉的吃相看在眼里，总算是有一回，她的处事和她的年岁有些温和。连带着脸上勾起了好看的大弧线，走到她身后，轻拍了下她的背，着实吓了她一跳。
　　冲着自己的粥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想着她在这府里所认识的人当中，会干这种缺德事情的只有他齐大夫一个。
　　捋顺了呼吸，转身回头看着好整以暇靠在灶台上的齐大夫，挑眉，不知道他所来为何。自然，她一贯对于齐大夫的态度就是敌不动则我不动。虽然到不了敌对的地步，但是她总还是懒得开口的，尤其对方是从来都受不了长时间对视而不说话的齐大夫。
　　被她看的实在是有些发毛的齐大夫果然如她所期待的开了尊口，“大少爷晌午时候用过百合藕粥之后略有不适，我绕道过来看看这里。”
　　点了点头，完全不觉得有啥她可以做的，又或者关她何事，于是又低头继续吃她的午膳。再过半刻，宣怡就要过来找她一起去四夫人房里听训，晚上还要端盘子伺候的，现在不吃饱了更待何时。也所以，暖絮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膳食上。
　　无奈的看了眼被食物完全吸引的暖絮，总有一种即便此刻她是如此自顾自的举动，也很难把她和一个六岁孩童相联系起来。隐隐的总能感觉出来哪里不对，可是她的脉象，却也依旧是个同龄女孩的脉象。
　　放弃了跟暖絮拌嘴的想法，背手在膳房里头，东瞧瞧西看看的走动了起来。本来他来到这西南角察看药膳再次，关照着暖絮才是主。她从管事院出去了之后，他就被钟管事给关照了一通。后院主子的管事自然不太好多在膳房里头走动，便刻意关照他午时跟着少爷一起进膳。至于剩下的，靠着这些年来的对彼此的熟识，自然知道钟管事的弦外之音是何。只是，用午膳的时候，他略微看了下上的餐食，便把这次路过围观的主次给颠倒了过来。
　　低头猛吃的暖絮自然没有略过突然打开的膳房主门，娇喘的呼吸声，和胭脂味道。好像，到了这里之后，她的听觉和嗅觉变好了呢，暖絮无声的对着自己吐槽。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来的人是谁。当然不用在膳房，都能猜到那进来的人是谁。这反正早也已经是个全西南角人尽皆知的事实了。
　　就像是没感觉到空气中突然多出来的脂粉味，齐大夫的脚步停在了盛放剩余老藕的编筐前，不觉皱眉。本来还在厢房休息的段厨娘，听闻大少爷服过午膳之后稍感不适，便匆忙赶了进来。正好看到齐大夫蹲在那筐老藕跟前仔细端详的模样，快步走到他身侧，眼底划过一丝奇异的神采，开口问道，“齐大夫，可是这藕有什么问题么？”
　　摇了摇头，那根本就不是老藕，而她，不可能看不出来。齐大夫转身仰头看向面朝着他的段厨娘更感奇怪。作为膳师，不可能对手下的食材料无所知。嫩藕跟老藕向来是很好区分的，但是如此老嫩不分就一起入粥，举动着实让他有些担忧。
　　齐大夫不动声色的把藕又放回了筐中，缓慢起身，才开口说道，“这筐里头的藕，才是老藕。少爷用的百合藕粥里头莫非用的是嫩藕？”
　　摇了摇头，回身看了看灶上还剩下的不多藕粥，蒯了一勺，仔细端详了下粥中还剩的残渣，段厨娘这才开口说道，“应该也是老藕。不过，今年从库房里头分来的食材确实质量不如往年在膳房里头来的好。”
　　“这是自然。”齐大夫对这府里的人事，多少还是知道的。自己本身也是大户人家里头长大的，对这种事情自然是见怪不怪的。“但是，明明有好的老藕放在筐里不用，却把杂的嫩藕老藕一起用尽粥里，则是不关库房的是吧。”齐大夫的声音若是压低了下来，多少还是有些慑人的，尤其是对一众女人而言，更是效果显著。
　　虽然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管事院来处理的，但是一旦要是跟大少爷的身体掺乎上了，往往都会有齐大夫的身影。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人在他询问的时候开口质疑。
　　突然从旁的闪过一抹身形，就在离段厨娘和齐大夫所站的地方不远处，突然跪了下去。段厨娘撇了下那跪着的人，不缓不慢的说道，“这百合藕粥是你负责的，挑选藕块，过的是你的手。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只见那人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凌晔。
　　终于把午膳用完了的暖絮正坐在板凳上看戏，被这突然来的转折也着实吓了一跳。
　　齐大夫扯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说到，“说吧，为了什么。”他声调平和，并不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凌晔一时不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段厨娘仓皇的打断了，
　　“不查？这藕就这么难辨么？”
　　凌晔没有吱声，许是知道这事儿终究会是如何了解，便不再开口说话。
　　大都对她的想法多少了解在心，说道，“罢了，如今正是人多手杂的时候，忙着忙着，慌了手脚也不是没有的事，”齐大夫的话初听时让人突然松了口气，可是他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三度，说道，“凌晔，”
　　“在。”
　　“跟我去管事院吧。”他没理跪在地上的凌晔，便绕过了她，背手走出了膳房。
　　惶恐的点了点头，跟着他的脚步也一同出了房门。
　　自他们走后，房中原本看戏围观的人都逐渐散了开来。临出膳房主门前，段厨娘唇边昙花一现的灿烂笑容，被一直在角落里同样看戏的暖絮纳入了眼底。

　　他们前脚刚走不久，正好碰上了来找暖絮去四夫人房院的宣怡，连拉带拽的才把暖絮拖出了西南角。暖絮的心里还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就由着她了。
　　“宣怡啊，你刚才可算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暖絮想着之前段厨娘唇边的笑意，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不觉得这跟四夫人有什么关系，但是总要抛出来这个事儿，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乍听到她这话，宣怡一路过来的脚步骤然慢了许多，见她如此，想来这一切总还是跟四夫人多少有些关联的。
　　到了四夫人的院门口，宣怡终于把脚步停了下来，说道，“进了这门，就是四夫人的院儿了。”
　　同停了脚步，暖絮也点了点头，难得绽出个灿烂的笑容，拖住宣怡的手，语气中带着笑意，说道，“宣怡啊，你可要多照顾着我啊。”这话从个面容灿烂的六岁儿童的嘴里说了出来，常人听来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别的意思。
　　俩人都放缓了脚步，前后脚的走进了院子。跨过两道半月拱门，总算是到了前室。宣怡掀了厚重的门帘，示意了下暖絮，便进了去。暖絮无声的站在门口，直到宣怡又一次出来才跟着进了去。
　　进了正屋，现入眼帘的是已然都候了有一阵子的晚宴上伺候各位少爷小姐的三位姑娘，却不见正主。眼神跟着宣怡的身形，这才看到左边内室中的卧榻上，依稀像是有人影的样子。隔着层层纱账，看得不甚清晰，可是，看着跪拜方向的倒是绝对错不了。暖絮找了个偏后面的角落，也跟着朝着那卧榻的方向，也跟着同样候着三位姑娘们一样，做足了跪拜礼数，等待着四夫人应话。跪下之后，暖絮的头就未曾抬起，眼睛倒是从四夫人那双绣工极佳的棉鞋，再到眼前的三位姑娘身上的缎质厚衣，虽然质量不一，但是都比自己身上的要好上十倍百倍。还有那腰间比自己稍微窄了些的带子。总觉得，她们应该是跟自己不一样的。这样想来，萱怡身上的带子更是纤细许多。如此想来，自己之前一直都大意了。
　　这些年来，进得到王府里头的女人不少，但是坐的稳夫人之位的却只有四位。王府如今一共有三位少爷两位小姐。由年龄来排，如今二八年的韵瑶小姐自然是头一位。韵瑶的名字是皇上御赐，更是招显了王府的尊贵。韵瑶和大少爷陆亦昭都是大夫人所孕，自然在府里的地位要高于同辈许多。那之后半年，因为大夫人忙着照顾两个孩子，自然是没了时间和精力去伺候王爷，所以便让陪嫁的丫鬟占去了王爷垂帘，大少爷未到半岁的时候就传出了怀了身孕的消息。虽说最后还是作为小妾给收进了房，可是诞下的二少爷未足满月便就走了。此事发生不久，那位丫鬟就疯了，跟着也一条白绫随着那孩子去了。府里上下都说是做母亲的没这个福气却偏要强求，才有了如此恶果。后面相继入府的两位夫人当中也只有三夫人为王府添了一儿一女，三少爷陆亦茗和二小姐沁悠。如今，最小的沁悠都已经五岁有余了。
　　暖絮跪了大概快有半刻的样子，卧榻方向方才传来些布料摩擦的声音，“哎呀，怎么人都来齐了，却没的人吱一声啊。”声音听来似是刚醒未久，还略带些沙哑，娇柔却不嫌甜过了头，如磨细了的绵糖，饶是她这个女人听来都觉得酥骨媚人，更何况是男人呢。
　　“四夫人小憩，咱们这些下人哪敢饶了您休息不是。”听声音，便知道是宣怡在旁边伺候，想来她也可以算是四夫人身边甜心的了吧。
　　对她的话倒是也没有否定的意思，“都起来回话吧。”
　　“是。”周围众人都是听到了她的吩咐，纷纷起身。
　　“晚上家宴，”四夫人顿了片刻，才继续开口，“众位少爷小姐的都要小心仔细的伺候着。”
　　“是。”众口一词，年少的姑娘们，嗓音甜蜜，却也听着发腻。
　　“其实，我没有什么想要多嘱咐的，想必这些日子里来你们该听的也听了，该教的也教了。都自己小心点儿伺候着。”
　　“是。”
　　“那就都记在心里，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