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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柴房穿越女和月白色小管家
暗黑的柴房里,本来就不明堂,乍一看根本不见人影。再仔细听,才发现长短不一的呼吸声。卷曲的墨绿色的小身子偎在一个角落里,身下是干硬的稻草。小脸安好的埋在胸前,闭着的眼睛慢慢的可以看出来眼珠在转动,那是快要醒来的样子。又过了半盏茶的时候,那孩子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
刚刚醒来的身子,轻微的扭动,就会牵动丝丝的痛楚,小眉头轻皱,却对那身上的感官知觉未有什么在意。刚睁开的眼睛突然又迅速的闭上,隔了一阵子,像是在攒足了全身的力气,又睁开。圆圆的眼睛不禁还是发现头顶还是那个木质的顶篷,偶尔有断断续续的日光从头顶照进来。慢慢的坐起身子来,再一看,四周依然是没有窗户的而且隐隐的透着些霉菌的味道,这些都跟刚才没有任何的差别。小脸一塌,靠着角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是那沉重度,却和她小小的身子不大符。偏过头去,想屏住气听周围的响声,很久,都不见有脚步声或者说话声,才默默的想,自己这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一点儿都想不来啊。
许是又过了一阵,眼光才从棚顶回到了四周,连带着的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自身的衣服。低头一数,三衬。墨绿色的麻织宽衣,领口和袖口都只是粗华的两道黑色,勉强算是装饰,没有勾花也没有缎绣,大抵应该可以算是单襦。黑色的细腰带,上面却还有个跟她腕部粗细的麻绳,勉强可以算是腰饰。下衣的是也是黑色的,大抵可以归为裳。然后是禅衣,最后是贴身的是亵衣。禅衣和亵衣均是惯常的麻白色。不过用料细腻,尤其是亵衣,反倒不觉得有多么的不合身。脚下是单底的草履,反复的摸了周身的衣服两三遍,才不得不惊到,原来自己也有穿上这种衣服的一天。目光从衣服上收回,勉强的试着站了起来,才发现身子疼痛虚弱的很,于是没撑上半刻,便又滑落了回去。
喘气歇息了几刻,闭目开始寻思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记忆不多,唯是觉得饿了。抬头,发现已经不见日光反倒是月上初华了。也罢,周围大抵是没有吃的,于是正准备裹着衣服继续睡去的时候,听到了吱呀的一声。她赶紧闭上眼睛,隐约间,未知是好是坏。
眯着眼睛,她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形逆光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说不出颜色的罩衫下是丝质的外袍,她只需要一瞥都知道能看得出那材质。这也是,除却丝绸又还有何物能隐隐衬在月光下呢。只不过,她没有动,也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来意。
背光走进,直到脚步停在自己的面前,她都没有睁眼。那人的脚步,轻而缓,似是不想伤她之意。只听见那人停住了脚步,蹲在她的面前,
“醒来了吧,起来,跟我去见大管事。”那人的声音确实清脆,也略带些笃定,其实更多的只是诈她,可惜,她未知。
她本来确实是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不过,在他视线的关照下,她终还是下了决心。有一半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他好听的声音。
悠悠的睁开眼睛,却不知道改回他什么,默默的爬起来,忍着全身的痛,身形摇摆了很久在终于又定了下来,开口道,“是。”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柴房,她不禁匆匆回了下头,发现那屋子确实高大,也可能是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讲的高大吧,但是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身形过于矮小。她回头不过一刹,继而又转回来,看着前面带路人的背景。那人许是比自己高出很多,仰望是肯定的。他的身上也确实是丝袍,只不过外面罩着的是件浅红色的罩衫。月光下,除却外袍上的花纹案理,她的目光移到他的腰间,可以分辨的就只有那大约是条月白腰束,上面有着金色的丝线勾勒出来的绣纹,对于她来说应该称之为苏绣。只是在这腰带之上,有一条细细小小的金色腰链,让她不觉得想起了自己身上那根麻链。暗自估摸着那是个什么身份的象征。然后,她就没有在多看了,只是低头跟着他的脚步。
她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穿了多少个院子。也许,本来不大,只不过人小腿短,走的就觉得多了。又走了几步,前面的身形停了下来,对她说道,“你现在外面侯着,我进去通报一声。”说罢,撩起帘子就走了进去。
她没有吱声儿,因为不知道回什么才好。趁着他进屋的当下,她才抬头环顾了四周。这是个面东的房子,刚才入门出有个拱门,可是这么远看却不见精致细腻。在把眼光往四周散去,平日里自己熟悉的认定的一主两偏的三合院儿的布局,除却现在面着的正门有些灯火,旁的两间屋子一点儿人气儿都感受不到。又把目光回到周身,才发现除却脚下的路还算平坦,周围已经是杂草满布了。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记忆中她不喜欢割草,又不喜欢看到杂草丛生,尤其是已经跟她现在的个头儿差不多高的杂草,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怎么说法。
正在她徘徊观察的时候,那个月白的身形又走了出来,“进来吧,华夫人想见见你。”
诺诺的连话都不敢回,她哪里知道这又是哪朝哪代,哪家天子当道,哪家礼数遍地啊。走进门去,才发现一直觉得不甚有效的蜡灯此刻竟然看起来如此的明亮。那月白色身形的人又走在了她的前面。从进门她就默默的丈量了起来距离,从坐在主座儿上的妇人到门口的距离。她只走到这距离的中点,不管身前人走的多远,她都垂首定定的站住不动。只听到那人又说到,“华夫人,人我从柴房里给您带过来了。”
“嗯,很好。”那妇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眼身旁的人。那是个身形略有些虚胖年岁不小的男子,看到了夫人的颜色,说道,
“郁暖絮,”声音没来由的不让她欢喜,只是给她了一种中气十足但是满满的狐假虎威罢了。
猛一听这名字,她身子没来由的一抖,不自觉的从口中溢出一句“是”来。然后才明白,这应该是这付身子的名字。她便竖起耳朵听接下来的训话,
“景帝三年五月生,淮北莲舫人,父母不详,卒于景帝六年十月淮江大水。翌年三月入府,初来不过四岁有余,只记其姓。遂公子赐名暖絮。着墨衣,司膳房随侍。”他的话一顿,继续说到,“我说的,可有偏差。”
似是而非的问话,她不敢胡答,便凭着脑里的直觉,应到,“是的,大管事。”只因为脑子中还在强迫自己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在活着回去之后细细的琢磨。
“三日前,由膳房上呈给鲇夫人的素锦鳝鱼羹里,试出了少量的银毒,险危及至三少爷性命,遂将膳房一干下人交由华夫人问话。”这话应该是例行公事,她发现大管事说的时候吐字清晰而且语速飞快,怕是已经讲过数十次了。
“好了,大管事,你问吧。”那华夫人对她似是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她便抱着抵死也不知道来撇个干净的想法,毕竟,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夫人。”他顿了顿,说道,“三日前,膳房可有何异样。”
“回大管事的话,”她一边说,一边瞥了眼上头的脸色,看来没有叫错,她暗自庆幸。“暖絮一向只顾自己手底的活儿,无暇顾及别的什么的。”她直到现在才真正的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声音是自己难以想象的绵甜,在混着些许天没有饮水更是多了些许的小哑,继而也感觉到了身子有些发热。莫非,这是要感冒了。
“那,可有留意其他人的动向?”那管事又开口了,低着头的她默默的有些不爽,心想这话跟上一句又有什么不同,但是依旧不敢怠慢的说道,“回大管事的话,膳房里的事,繁杂琐碎,暖絮实在是没有哪个精力顾及其他。”她的话不快不慢,若多想,并不怎么想这个年纪的孩子。
“华夫人,”一直站在她前方的那个领着她过来的男子,打断了大管事继续要问话的架势,说道,“暖絮应该是最后一个东柴房被的问话的了吧。”
“嗯,怎么了钟管事?”她慵懒的声音里没有发怒不爽的征兆。
“从三日前到现在,这孩子滴水未进,怕是已经染了风寒。她才六岁还未过半,断不会认识那东西。况且,之前问话也都说明了,这孩子那天一直在忙着面点,全然没有到过做羹的范师傅的左右。”他的话说得明白,也不点破。
那华夫人想了想,也点头,就冲着大管事说,“嗯,就这样吧。这孩子就领回膳房去吧。”
“是。”
说罢,大管事又发话了,“郁暖絮,明早去管事房拿两钱银子,给自己抓上药,后日回到膳房领差吧。”
“是。”她低声的回答,并不是不开心,只是她的力气有限,心里暗自估量着似是从感冒到了发烧,只要不是肺炎就成。她暗自祈祷了起来。
“怎么都二更了,我乏了,钟管事,你带她回去之后早生安置吧。”
“是,华夫人。”然后他就转身,给她撩起门帘先走了出去。
看到那位被称为钟管事的人逐渐慢下来的脚步,她知道已经快要到了。绕道到走过膳房,停到膳房后院的门口,她终于才有了些实质感。
他给她指了指方向,说道,“现下,你原来住的舍子还在等着华夫人细查,你就先在左边的第二间里安置下来吧。”
“是,钟管事。”
“还有,”本来已经要转身离开的钟管事突然回头,看着她低着头的小身影,说道,“出了膳房往西走就能看到管事房了。那地儿大,你应该找的到。”说罢,轻轻一笑,便走了。那是他整晚她听出来的唯一一次有情绪的话。
把需要知道的讯息记下来,她才回到,“多谢钟管事。”才终于想起来抬头,可早就不见那人的影子了。
也罢,她瘪了瘪嘴,便走到他说的房间,轻轻推开门,床铺在左手。她视线扫过,发现已经有好几个应该是跟她岁数相当的女孩子早就蒙头大睡,她便走到通铺的最边上,看着其他人如何,便自己也跟着学了起来。草履脱了,摆在铺下,褪下来外罩的襦衫,叠好放置在脚边。直到她把自己弄到床上的时候,才允许自己暂时的理性回炉。
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搞清楚的事儿有很多,但是首先是要理清自己的思路。她刚想往细里琢磨,才发现,自己属于后世的那一生的记忆还在。所以,这应该算是魂穿?想来,自己后一世虽然不怎么爱看穿越小说,但是毕竟看过一些,虽然不知道所谓的穿越女主定律,但是隐隐有到感应,或许自己也难以免俗。
嘴上抿出默默的笑意,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她不是个会随意就慌张无措也不是个会对自己评价过高的人,说到底,她是个懒人。
随遇而安,随波逐流,都是她喜欢的挂在嘴边的词。如果没有碰到她执着的,或许一辈子就那么的浑浑噩噩的过了,她自己也无所谓。就像后一世,她找到了心爱的事业,也是为此奉献几乎所有,但是她不悔。也许,会有几个午夜梦回,她觉得自己太过偏执,但是对于现在这个可以站在那个圈子之外的自己来说,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至于,穿越过来之后的自己,在那后一世的情形,她自己也不知道,“许是就那么死了。也好。”她轻轻的嘟囔了一句。
既然接受了现在的情况,那就要弄清楚她周身的环境。后一世的记忆还在,就说明她骨子里理科生的严谨和对消息探究的敏锐度应该都还在。
回想起刚才在那院子里的情景,她开始慢慢的理出了条思路。
“景帝三年五月生,淮北莲舫人,父母不详,卒于景帝六年十月淮江大水。翌年三月入府,初来不过四岁有余,只记其姓。遂公子赐名暖絮。着墨衣,司膳房随侍。”
大管事的话,她默默的都记住了,而后又复念给自己听了半天。她现在是个叫做郁暖絮的姑娘,郁字在她后一世的世界里并非是个大姓啊,至于这里,她以后会稍微的留意下的。想到此,她略微一皱眉,还是早点知道自己的身世为妙。至于暖絮二字,刚才管事说是公子赐的,那这公子是何许人也,估计早晚都会知道便也不急于一时。另外,管事用的是景帝年号,如此说来,如果此时不是汉代,那么就是个架空朝代。虽然从来也没有闹清楚架空是个怎么样的概念,但是如今说的是一样的语言,服饰也在她所猎学过的范围之内,她自己也懒的深究。至于,这里是哪里,她目前还不甚清楚,大抵要明天出了这府里才会清楚吧。这府里,看起来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公子至少有三个,夫人嘛,肯定不止今天见到的和话中提起到的那个。于是,有种穿越言情的定律在她的脑海里还是晃呀晃的。
豪门?是!麻雀?是!
难道又是一个麻雀变凤凰最后双宿双飞或者双双殉命的故事么。她略微有点恶寒,才转念一想,罢了,她才多大,这要多少年之后才知道的事情,她要是现在都能算出来,还活个什么劲儿。于是翻了个身,不想在往多了去想,只好默念着要早起,要早起的,天都已经三更了,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暖絮,出处:
帝台春
李甲
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暖絮乱红,也似知人,春愁无力。忆得盈盈拾翠侣,共携赏、凤城寒食。到今来,海角逢春,天涯为客。
愁旋释,还似织;泪暗拭,又偷滴。漫倚遍危栏,尽黄昏也,只是暮云凝碧。拼则而今已拼了,忘则怎生便忘得。又还问鳞鸿,试重寻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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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柴房穿越女和月白色小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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