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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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府邸深处，传来悠扬的箫声，清脆而明亮。
青衣男子拂袖转身，朝着身后的小女孩微笑道：“小姐，今天我们就学到这里，小姐该去洗漱用膳了。”
女孩儿烦躁地跳下座椅，轻蔑道：“本小姐的事还轮不到你这卑贱的乐师来管，什么纪师傅，不过是一个瞎子，也没什么本事嘛！……”
“言儿，不得无礼，快给纪师傅道歉！”一阵呵斥随着脚步声出现在珠帘后，铿锵有力。来人正是戚府的当家人戚长青，那个威震江南的常胜将军。
“哼！……”女孩儿不屑地嘀咕了几声，愤然朝内厢房跑去。
“唉~这老虎肆脾气不知道像谁！纪师傅，小女多有得罪之处请多见谅！”戚长青双手抱拳，深鞠一躬。
“将军此言过矣！在下身无长物，受将军如此厚爱，已是感激不尽。再说小姐所言非虚，在下双目失明，早已不怕成为笑柄！”青衣男子嘴角上扬，婉言道。双目露出盈盈的笑意，直视前方，一片明亮。戚长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移不开视线。
这位纪师傅的来历，戚府上下无人所知，只闻老管家戚荣道，是将军在征战归途中遇到的一位有缘人。将军回府之后，就让这纪公子做了府中三小姐的师傅，教的是箫。府里的作息倒是没怎么变，只是丫鬟们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话引。这纪师傅生的眉目清秀，倒是一表人才，只可惜瞎了双眼，一生不见天日啊!
这几日下来，天公不作美，春季连绵的细雨总是落得人心烦气躁。好不容易放了晴，丫鬟们哪里还拦得住这折煞人的戚府三小姐。
“小……小姐！小姐！您慢点！小心摔着！……过了晌午还有纪师傅的课堂呢！小姐该回去打点妆容了！”戚府的后花园这时可是一片热闹景象啊！只见几个半大的丫鬟紧追着一袭蓝衣，那个小小的身影又是钻假山，又是跨花圃的，折腾得大伙儿一个劲地喘气。
“巧燕儿，来抓我呀！哈哈~什么纪师傅，我才不稀罕呢！”小祖宗爬上了假山顶，双手叉腰，豪气十足：“我以后是跟爹爹一样，要征战沙场的将军，岂等女孩家的玩意儿，不学也罢！”
“小姐！您就别再折腾巧燕了，奴婢经不起吓啊~您快下来！间或老爷夫人看到，奴婢们又要挨板子了！”
“巧燕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爹爹那里我帮你们扛着……”丫鬟们哪里还相信这大话，每次惹了祸，第一个嚎啕大哭的必定是这小祖宗，哪里还顾得了他们呀！
“小姐！小心！……”只见假山顶上的小人儿手舞足蹈，一不小心落了个空，直勾勾地从上面跌了下来。丫鬟们大叫起来，府里的奴才们一个个跑到假山下，可哪里赶得及。恰逢此时，只见一袭青衣轻略而过，接住了往下掉的女孩儿，稳稳得落到了地上。丫鬟们紧张地跑了过去，抓着小姐的衣服上瞅下瞅，就怕磕着碰着哪儿了。这小丫头片子看着也是惊魂未定，一落地，先是木木地站着，任丫鬟们翻着，接着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青衣男子侧头闷闷地笑了一声，却惹来了一记白眼。小女孩儿一手擦着眼泪沫儿，一手指着对面忍俊不禁的男子，怒骂：
“放肆！你……你……笑什么笑！”又见自己的狼狈样，真是不争气！于是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一群丫鬟小哥们跟在后头，也匆匆地远去了。
经历了后花园事件之后，这三小姐可是消停了不少。每每和纪师傅吹箫时，虽不那么闹腾了，但也着实是心不在焉。
“那个!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她拿箫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抬头瞅着青衣男子问。
“在下姓纪，单名一个‘晓’字。”男子停下声，低头回道。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女孩又问。
“戚莫言。”青衣男子紧了紧手中的长笛，淡然地回答。却让人有一种难言的压抑。
“纪晓，你从哪里来？又为何会跟我爹爹一起回来呢？”她饶有兴趣地又挑起了一个话题，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见他不回答，她又问道：
“你看不见，那天是怎么接住我的？好神奇啊！”
“小姐……”纪穆闷声，戚莫言眨巴着眼睛，等着他娓娓道来。
“时候不早了，我再把音律给您延一遍吧！……”
戚莫言腮帮子一股，恨铁不成钢！
夜深了。京都的夜晚弥漫着淫靡的气息，一个个大腹便便的达官流窜在烟花三月的温柔乡。河岸的杨柳摇曳着，带着些许要命的离愁；屋内红纱飘舞着，要了留恋风尘浪子的命根。此刻，戚府的东厢房，也是一片热闹非凡。
雾气弥漫的房内，丫鬟们四处逃窜着，不时有笑闹声从房内传出。
“靠近点儿！再近点儿！看看我背上是不是被虫子咬了，痒得很！哈哈哈~巧燕儿，你怎么都不长进，又被骗了~~”
“小姐~”巧燕娇嗔一声，惹得侍寝的丫鬟们都闷笑不停。
“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候着吧！小姐，该出浴了~”站在一旁拿着长衫的老人家发话了。
“是，王婆婆！”众丫鬟们放下手中的花瓣匣子，一字排开退出了厢房。
一切都整顿好了之后，女孩儿依偎在老人家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也是，八九岁的身子，折腾了一天，难免耐不住吃力。房内烛影重重，屋外闪过一道黑影，匆匆消失在夜幕中……
（二）
一声瓷器碎裂的响声。
“小姐，这已经是第十六个茶杯了~”院子里家丁们拿着扫帚把一地的碎片扫去。少女偷笑着摸摸鼻子，又拿起一个茶杯，乖乖地顶在头顶，刚一起步，“啪~”……
众人一声哀嚎！
戚家三小姐，已是及笄之年，生的一副好皮囊，身姿曼妙，眉清目秀，戚大将军早已为她找了一户好人家，却待字闺中迟迟不出嫁。
京都的百姓们都揣测着，这小姐是不是害了什么疟疾。哪知缘由只有一个：静若处子，动若疯兔。这也让戚老将军悔不当初，本想着既然小女也无心学习，便请了一个副将教她习武，也不求成才，只要能强身健体便可。哪知这一发不可收拾，练就了这么个小祖宗，越发调皮不说，还隐隐带着军人的粗蛮。
“啪！”又一声清脆。
“本小姐不学了！谁稀罕嫁给那油嘴滑舌的八贝勒！这烦死人的规矩，到底是要折煞多少妙龄少女啊！”戚莫言拾起一块碎片，不由分说地往门外扔去。
恰时，门口进来一行身影，碎片往领头的白衣少年滑去。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少年将身一倾，瓷片穿过人群，直愣愣地插在了门上。一尾青丝应声从少年的耳畔飘落，散在地上。
“我的大小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少年拾起青丝，佯装受了惊吓，拍着胸脯朝着戚莫言走去。
“八贝勒吉祥~”众人请安。
“八贝勒受惊了，我们家小姐不懂事，还请八贝勒见谅。”王婆牵着戚莫言的手，硬生生地把她拽到了白衣少年面前，“小姐还不快道歉~”！
“哼~”叫本小姐低头，你还不够格呢！戚莫言腹诽一时，愣是没看见父亲正朝此处走来。
“莫言！休得无礼！快给贝勒爷赔不是~”老将军这一声，可是把小妮子吓得不轻，眼看着豆大的泪珠就要成串似的落下来了，八贝勒见势不妙，出来打了个圆场：
“不打紧，不打紧，莫言也不是有意的，将军就不要小题大做了！”
哼，小人得志！戚莫言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在父亲面前又不好发作，便白了少年一眼，跟着王婆婆退下了。
“唉，这孩子……”戚长青长叹一声，怎么就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呢？
“将军切莫苦恼，莫言这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再说也未必不好~我倒是很喜欢莫言着大女儿的情怀！”八贝勒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微笑说道。
这一头，戚长青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这是当今圣上的第八个儿子祈穆，不但是宠妃之子，更是有着一身的才学和武艺，小小年纪就被封为贝勒爷，深得圣上宠爱。好在戚长青早有心思，这样的人才友比敌来得更轻松，何苦要化友为敌呢？
思索间，只见少年转头，满面春风，“还要恭喜将军大战归来，大获全胜！将军果然是老当益壮啊！”
“哪里哪里！八贝勒过奖了~来来来，我们进屋再叙！”戚长青拱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厅。
“纪晓，你给我出来！”戚莫言大步流星跨进房门，自行倒了一杯茶，一大口含进嘴里，一转身，“噗~”水花溅了一地。只见眼前的男子衣襟敞开，露出光洁的胸膛，懒散地坐在床沿边，眼神一如既往的迷离，没有焦距。
“你！你！你！……”戚莫言脸颊发烫，平时的伶牙俐齿早被这突如其来的迤逦春光吓没了。
“怎么了？”男子坏笑着起身，系紧腰带，套上外衣，这才缓缓走到桌旁，倒了杯茶，坐下轻呷。
“你这个暴露之徒，光天化日……竟敢，竟敢如此衣不蔽体！！”戚莫言急红了脸，心下想好在他是个瞎子，不然这脸还往哪里放啊！
纪晓轻笑，“明明是你自己闯进来，我不过是一只受惊之鸟，何来暴露一说？”
“反正就是！”一看百口莫辩，戚莫言撂下一句话，本来要诉的苦也都自行消化了吧~于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这一杯茶的时间，当是今日消遣了，纪晓将一粒白色药丸扔进杯中，药丸瞬间化为无影，顺着茶香被主人一口吞下。
顷刻，他面露冷色，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身体都纠在一起，五脏六腑仿佛是要炸裂一般。纪晓扶住桌角，为了不让自己狼狈地倒在地上，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幕幕血腥的杀戮，刀光剑影，慢慢淡去，直到变成一片黑暗。
秋日将近，天气开始转凉，洗衣房的丫鬟们把旧年的被褥都翻了出来，打算乘着这几日天高风清的好天气，打点打点，好给主人家们换上。
丫鬟们也自然也乘着这个热闹的时候，聊聊府里府外的新鲜事儿。
“这几日，小姐不知是怎么了，老提不起神儿来~”
“那不着实让人高兴，不然还不劳心劳力的吃力不讨好……”
“你们知道什么，听内厢的碧月说，小姐是来月事了！”
“那我们小姐岂不是真真儿黄花闺女了，看来八贝勒娶亲的日子不远了……”
“咳咳，巧燕姐来了，赶紧着闭嘴~”这一说，众丫鬟才鸟兽状散去。
巧燕带着几个丫鬟收了小姐屋里的被褥，会心地嘱咐了几句，大意是府里人多口杂，大家要留个心眼，主人家的事不要拿来闲话家常，不然决没有好果子吃。话毕，便径直离开了后院。
这东厢此时也是一团糟。
“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别折腾我这把老腰了，老奴经不起啊！”王婆婆一手拉住满屋乱窜的戚长青，可哪里拉的住这小妮子！
“完了完了，婆婆，我这一定是得什么不治之症了！天妒英才啊~想我貌美如花，一代巾帼，就要英年早逝了！”戚长青凄凉地望了望榻上的一小滩红色，更是烦躁不已。
一阵轻笑从门口传来。巧燕拿着刚晒过的被褥，姗姗来迟。
“小姐~您可真会说笑，这点学究连巧燕都懂，小姐怎么愣是不明白呢？您这是真真儿成了女子，是可以嫁人生娃娃的大姑娘了！”
这一听，戚长青的腿都软了，“嫁……嫁人？生……生娃娃？我的亲娘啊！”啪一声干坐在凳子上，白色的里衬有染上了一丝血红。
“巧燕儿，换衣服！”
“是是是！”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收拾起来，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