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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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很坚贞地甩开他的手，傲然地自己走下，但看看这高度，我一阵头晕，最后还是咬着牙妥协。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他突然道。
仰望着这座类似宫殿般金碧辉煌的所谓庭院，跟着树精规规矩矩地走着，猜测着它的主人该是如何的富裕，心里却窃笑着自己赌对了。
半个时辰前，树精问我要不要陪他去见几个人，看他坏坏地眨了眨眼睛，我心里还是有几分警惕，却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一横，便答应下来了。俗话说的好，好奇害死猫啊……不对，我又不是猫，而且也没被害死——纵使现在很憋屈地扮作某些人的丫鬟，但是也真的是长见识了啊。
黄色琉璃瓦，玄青高围墙，朱漆大宅门，处处奇花异草，点点富贵之气，便是那普通仆人也有几分趾高气扬的意味，明晃晃的灯光恍惚了我的眼睛……不对，现在是白天吧？那还真是……我咂了咂舌，佩服他们拿钱当柴火烧的大气，奢侈得可以，又加紧几步，跟上树精的脚步。
树精看起来地位也不低，看门的那位老管家对他是点头哈腰的，急急地迎他到一处殿堂，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小姐已等候多时了，望苏公子快些之类的。
小姐？有美人看了！等候多时？有好戏看了！……不动声色地隐去脸上的笑意，却突然想到树精该不会是这家的主人吧，那，那我以前……恐怖，太恐怖了！……自行想象着接下来的剧情，我觉得眼前一片黑，顿生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却听树精在前面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家不可这般铺张浪费。”
老管家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我却舒下心来：不是便好，不是便好……不对，他是怎么知道我想什么的？又有一种不服气的垂头丧气感，却来不及多想，老管家洪亮的声音响起：“苏公子，到了。”
说是到了，殿里却还有一个常常的廊道。走过几幅水晶珠帘，清脆的响声悦耳地回响在耳边，踩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石地板上，我不由地有些拘束，看着其他人大大方方起脚落脚用力踏着，我的心也随着一抽一抽的……
总算到了。殿里一片灯火辉煌，暖洋洋的灯光映在朱色墙上，渲染出几分绻缱，绯色纱帘，金丝绣边，绣着枝叶缠绕富态富贵的牡丹，纱帘后是一个慵懒斜倚的女子，赤色华服宽大，隐隐约约看到青丝三千如瀑垂地，金钗华贵。女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那种华丽，那种骄傲，那种目空一切，从身边的侍奉的丫鬟毕恭毕敬无比惶恐的表情中看出这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就连老管家的神情也变得恭敬起来，标准的弯腰九十度，垂眼道：“小姐，苏公子来了。”
“苏公子？哪个苏公子……”她还是懒懒地躺着，语气中傲人气味。
“是在下。苏悦年，苏公子。”树精嘴角勾起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浅笑，道。
表示本人对这种东西早已有了很强的免疫力，但那位小姐显然没有，隔着纱帘我也见到她的脸色似乎变了一变。
挑纱走出，看清了她华服上所盛开的大朵大朵繁荣的牡丹，看清了她发鬓上傲立的金色钗头凤，看清了她妖艳的浓妆。说实话，我实在难以评价她的容貌，虽乍一看，她确是倾国倾城的，可转念一想，若是按这番打扮，天下女子都可变得美丽动人，便忍了那番赞美。
她对“苏公子”，显然放下了那架子，盛情招待，问寒嘘暖，把我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尤其是那句：“悦年，何必在叫我萧小姐，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叫我少绯便好。”
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笑意。
从那宅里出来，树精便极其郁闷地问我：“阿夏，刚刚你笑什么？”
“笑？我哪有笑？”就是，我明明忍住了的。
“好吧，你刚刚想笑什么？”
“呐，你不觉得这小姐的名字着实艺术了点么，哈哈哈……”我毫无形象地大笑，决定要好好补偿一下刚才憋笑的痛苦。
“哪里啊？”他依旧是一副郁闷的表情。
“呐，少绯，翻译成白话文不就是，不就是……”我再一次辛苦地忍笑，力图让他听得清楚，“不就是小红么……”
突然，我很好奇地凑过去，“哎，我看那个小红对你有意思哎！”
“厄，那个……”
我才不理会他的不好意思，继续拿小红开刷：“那你今后若娶了她，是不是得改名小明啊？苏小明？厄，还不难听么……”
“……你快跟上，否则来不及了。”
我本想说来不及也不能打消我好不容易能够说倒你的兴奋，你就不要催了，我看得出来你是不服，但看他高深莫测的眼神，突然醒悟过来，这主儿现在还是不要惹得好，否则看不成热闹是鄙人很大的一项损失啊！我默默地又重新低下头，默默地重新退到他的身后，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丫鬟样儿。
第二家也是富，比起第一家来时略微收敛了些，但也只是比较起来，也只是略微而已，那种摆阔的架势还是不可言的。自然，这家也有个小姐，树精要见的人也还是那个小姐。
这家的什么桃夭小姐，装不出那种高贵气质，自成另一种风味，鹅黄色的齐胸襦袍上细细绣着几枝小巧可人的瑶池仙品红杏，精致的双丫髻上叠着复杂的华钗，摆出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但要我说，她这番涂了什么胭脂水粉的装扮，还比不说我小师妹雨儿素颜的清新可爱些。唔，突然间有些想念，不知他们身在何处，可否安好……
如果说这家的各种方面都略略地比刚才那家逊色些，唯有一点是比刚才那家有过之无不及的——便是那小姐对树精的喜欢程度。打他进门起，便是黏着他，双手挽着他，嗲声嗲气地撒娇，一声声“苏哥哥”让我差点又吐了。但同时有些发懵：这孩子的命也忒好了些吧？漫山桃花开啊漫山桃花开……
熬到出门，我打了个哈欠，继续拿树精的桃花开玩笑：“呐，看起来，这个桃夭小姐要比小红和你般配得多？”
“为什么？”他微微挑眉。
“毕竟你不叫苏小明。”我顿了顿，继续不动声色理所当然道，“但你是树精却是实打实的，一个桃妖，一个树精，难道不般配么？”
“……快点跟上吧还有最后一家。”
我知道我又赢了。
然而这最后一家的风格却有些特别。
一进门，黑瓦白墙，玄门净窗，处处黑白得分明，强烈的对比中，是一种沉重的压抑，压抑得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弥漫着一种浓浓的悲伤，怎么也化不开。没有老管家的带路，在颓废的青石板上无言的哒哒声，偶尔会有几声沙哑的鸟鸣，却更显凄凉。
屋里的摆设也是朴素得可以，甚至蒙上一层薄灰，一层掸不去的薄灰。我好奇地想着白色流苏后那位所谓“若缇小姐”是怎个模样，才能配上这般的风格。
没有太多的悬念，不出半刻，便是纤手帘卷，一个虚弱的身影被一个人领着缓步走来。柔顺的长发即腰，不曾梳理，只是被一条白色抹额微微束缚，后有长长的丝带垂下，凄凄的白袂地随风飘舞，大朵的墨色梅花是唯一的点缀，淡雅得不像真的。脸是苍白的，柳叶眉微蹙，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但却掩盖不了她的美丽，那种清冷脱俗的美丽。
连语气都是冷的，纵使那般无力，话里却是彻骨的寒，她对树精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一脸的淡漠，清凌的那声“苏公子”便看出了其中的相敬如宾，不对，他们本便是主宾么！
那个女子实在太过奇特，这般羸弱，却有不可言喻的气质，使我可以无视掉若是放以前我不闹个天翻地覆的大新闻——那位细心侍奉着若缇小姐的，竟是，竟是我家大师兄！一声“子哲”激得我灵台一片清明，却苦于找不到空子讲话，只在某次帮忙端茶时看清了大师兄的唇语：“师命不可违。”
对的，师命不可违，可凭什么师命让我去睡柴房，却让你来这里睡在温柔乡里，来这里陪美女啊？我深呼吸，不要激动，毕竟有外人，四处张望，努力支开自己的注意力，却无意中瞥见了高柜上的一只长长精致的木盒。
它或许算不上特别，若是摆在刚才那几个小姐的屋里便是自然的一道点缀，但放在这里，便觉得突兀，让人心生疑问，毕竟那镶金点珠的风格确实是和这里的灰暗格格不入，我不由地盯着它思考了许久，想那里定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属于那种房屋着火可以不拿任何东西但也一定要保住它的类别，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可惜的是，此时，我对这个家一无所知，只能瞎猜，纵使再怎么有想象力也是无根无据；彼时，真正了解这里的历史，这里的故事，这里所埋葬的一切后，只是唏嘘，未曾把这些联系在一起，否则，到最后的时候，也不会酿成那场悲剧，或许会让很多人少一些心碎，少一些歉疚，少一些悲伤。
而到了出门之时，我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了。
为什么师门这么多人，却偏偏让大师兄来，我自行想象着当时讨论的情景，由于本人被困在某个谷底，于是他们自动将我无视，完全不考虑我，因为我着实是，不靠谱了些……
当知道是个女子的时候，看着雨儿的一脸阴沉，那么小白师弟是去不了的。
当知道还是个美女的时候，看着二师兄的一脸花痴，那么他是没门的。
这么算来，似乎也只有大师兄了。不对，似乎少算了一个人……雨儿？雨儿！她是女孩子，按理来说更容易接近，而且那么长得这么甜美，她的杏仁眼眨一眨，所有人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了，而且她又这么善解人意，她才是最佳人选，可为什么……
我深深地纠结，纠结到不知不觉中一抬头竟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庭院。
潺潺流水，亭亭莲花，几丛绿竹，几叶芭蕉，石墙斑驳，曲径通幽，这个院子显然是哪位文人雅士的，装饰得很雅致，比小红桃夭家要简朴，又比若缇家要多几分生机，鸟啼婉转，空气清新，所有人脸上都是和善的微笑，这里的主人必定是善良友好，富有情趣的。不禁随口问道：“这又是哪家的院子啊？”
“我家的。怎么样，我设计的还可以吧？”树精摇扇含笑问道。
于是我收回刚才所有对这个院子主人赞美的话。
“不怎样啊。”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你刚才一副赏心悦目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分明在找茬挑衅，“是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在想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好呢！啊，你看这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我张开双臂做拥抱天空状，极其抒情地胡扯。
他冷笑着在旁边看。
我瞥了他一眼，看就看，笑什么笑？然后又一个激灵，收回双手背在身后，正色道：“对了，你又在耍我。”
“哪有？”他一脸无辜，甚至很清楚地写着“明明是我一直被你耍好吧”。
“那个小红和桃妖在和你交谈的时候，叫的不都是……”我咬了咬嘴唇，“她们早就知道了你的真名，你却还骗我是什么特殊的第一人……”
他在一旁似乎默认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天真呢，明明知道他一切都在胡扯还去相信，从谷底的见面开始，他便一直在耍我，我却不长记性。这番思考，让我怀疑起以前那么笃定是真实的事情，终于感受到世态炎凉。顺口感慨道：“只可怜那两位大小姐不曾见过你的丑陋面目，竟这般盲目地迷恋上了你。一个高贵，一个活泼，着实让人叹惜。”
“有什么好叹息的？她们也不尽是优点。”他淡淡道，“除了有钱有势外，她们没有什么长处了，一个傲慢无礼，一个乖张任性。所以，你便不必要吃醋了……”
吃醋？他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抹了抹头顶无奈的冷汗。
“噢，对。这样，你便住这里吧。直到找到你的师兄师妹们为止。”他难得地没有继续与我胡搅蛮缠。“另外今晚我有些事情……”我满怀希望地奔上去，星星眼里是“你带我去吧你带我去吧”的希冀，他顿了顿，微微蹙眉道，“你还是在屋里好生呆着。今晚的事有些危险，你这么笨，定会有性命之忧的。”
我极不爽地看了他一眼，闷闷地走开，心里却盘算着：呐，你不带我去，我不能自己去么？今晚的事，不论如何也是要跟上的……
可是，生气之中我却忘了一点，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