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权阉刘瑾）》陆望舒

19、第十九章 大婚（一）

　　到天气转凉，北雁南飞的时候，正德已经登基一年有余。太后和朝臣都开始为小皇帝的大婚忙碌，张罗着为小皇帝选后择妃。最后选定的皇后是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夏儒的长女，一个品行淑德，相貌温婉的女子。

　　这日午后，正德刚从太后那里回来，便拍着桌子大吼：“朕是皇帝，不是木偶。凭什么让朕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在旁伺候的宫女太监见状一个个往后缩，刘瑾扫了眼周围的状况，道：“你们都出去吧。记住，你们什么都没听到，否则小心项上人头！”大殿里立刻走得一个不剩。
　　刘瑾倒了杯水，递给皇上，默然不语。
　　朱厚照看见是他，突然低头把刘瑾揽在怀里，头搁在刘瑾的肩膀上，闷闷地说：“瑾儿，朕是皇帝，朕的女人，都不能自己选么？”
　　刘瑾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古帝王君临天下，生杀予夺，看似风光无比，可他们……都是不自由的。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除了后宫诸事，都会被记录在起居注里，所以什么都轻忽不得。
　　朱厚照停顿片刻，在刘瑾耳边喃喃道：“何况……我喜欢的人，能接受的人，就只有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们俩。”他没有用皇帝的自称，那声音有些模糊，却无比真挚，刘瑾听了，禁不住心中微微一动。
　　一辈子，我们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这就是个太过美好的誓言，美好到刘瑾每一思及，都会想到阳光，小屋，柴米油盐，相牵挽的手，和温暖的笑容，心口就会狠狠地痛，痛到眼前发黑。
　　现在，这个他一直都在奢望的美好誓言，小皇帝就这么在他耳边吐出。就算他知道这不过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儿，很快就会随风而去，不留痕迹；就算他想要与之偕老的人并不是面前这个人，他还是有一点儿感动。
　　朱厚照从刘瑾肩上抬头，看着刘瑾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朕不会娶个不认识的女人来给你添堵，你放心！”

　　这日傍晚，太后着人把刘瑾唤了去。
　　刘瑾心知没什么好事，说不准屁股还要挨板子，却半刻钟都不敢耽搁。
　　进了慈宁宫，刘瑾刚请过安，张太后就笑道：“刘公公何必客气，看座！”这一来刘瑾更是心惊胆战，不敢坐，也不敢不坐，屁股几乎悬空在椅子上方，难受得要命。
　　张太后端起茶来抿了口，方道：“你母亲和兄弟姐妹，都好么？自从他们回了陕西，哀家也很多年没见过了。”
　　刘瑾恭恭敬敬答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家中都安好。劳太后挂心，奴婢惶恐。”脑中飞速转动，也没想明白太后为何突然问起他的家人。
　　张太后突然道：“陕西和甘肃离得挺近的，安化王的封地好像是在那一块吧。”
　　嗯？刘瑾心中一颤，不明其意，没敢接口。
　　张太后和颜悦色道：“哀家有一个表妹是安化王朱寘鐇的侧妃，还算得宠。其实枕边风也不一定顶用，你说呢？”说着还轻叹了口气。
　　刘瑾终于明白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只是他还不知道威胁的内容：“太后有什么吩咐，奴婢照做就是。”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张太后笑罢叹了口气，“你知道哀家就这一个儿子，哀家希望他能早日大婚，有了子嗣，这天下社稷就稳了；哀家也盼着，他成了真正的男人，也许就能稍收些心了。这阵子他闹得实在有些不像话。”
　　刘瑾终于明白，太后绕了这么个大圈子，不过是为了让他劝小皇帝答应结婚。只听太后道：“哀家知道，你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听你的话。所以……”太后的声音终于变得冷硬：“无论用什么办法，八月戌午，皇帝一定要大婚！”

　　御花园里的菊花都开了，红黄粉白绿紫缤纷成一片。
　　朱厚照和刘瑾一前一后，在园中散步赏菊。朱厚照嫌刘瑾走得慢，伸手拽了他一把，拉住他的手，便不舍得松开。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现在在他身边，他感到安稳和快乐。
　　“皇上。”刘瑾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
　　“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吧，”朱厚照在刘瑾颈旁吹了口气，“瑾儿，你想说什么？”
　　“奴婢不敢，”刘瑾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开口，“太后和大臣们都敢理直气壮的干涉皇上的行动，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朱厚照扫兴地甩开刘瑾的手：“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
　　刘瑾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因为您还不曾成人，没有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威望。”
　　朱厚照“哼”了一声：“朕已经十六岁了，不是个孩子了！”
　　“奴婢知道皇上已经长大，但……皇上您可知道，在大臣眼中，什么是成人的标志么？”
　　朱厚照疑惑：“什么？”
　　“立后，大婚，”刘瑾看着朱厚照的眼睛，“皇上只有结了婚，有了皇子，立了皇储，他们才会把您看做一个真正的成人。到时候皇上想做什么，都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就算他们在一旁劝谏，皇上也完全可以不听。”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刘瑾，他觉得对面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太监是那么陌生。他是想把自己推出去吗，推给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以为只要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地和那个小状元在一起了吗？休想！
　　刘瑾顾不得朱厚照愈来愈冷的面色，问：“皇上，您想要豹房早些建成么？”刚刚开始筹建的离宫，因为要养豹子，所以被朱厚照命名为“豹房”。
　　朱厚照只答了一个字：“想。”
　　“那就结婚吧，早点儿收回属于皇上的权利，也安了大臣们的心。等皇上有了子嗣，立了太子，他们自然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太子身上，不会再这么干涉皇上了。皇上不喜欢皇后，不喜欢后宫的嫔妃们，到时候尽可以将她们都当做摆设，皇上可以躲到豹房去，爱怎么快活便怎么快活。”
　　刘瑾说的这些，朱厚照听了不是不心动的，只是想到刘瑾一向对他虚与委蛇，这时候又一门心思把他外别的女人怀里塞，心中不痛快罢了。
　　刘瑾看朱厚照表情，便知道他心动了，打铁趁热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何况，皇上不是缺钱么？借着大婚的由头，皇上可以名正言顺地朝户部要一大笔钱，钱到手了，怎么花还不是由着皇上么？”
　　朱厚照掐了一只白菊在手中把玩：“你就这么希望朕结婚么？”
　　不，我哪里想管这等闲事，不过是被那老妖婆威胁罢了。刘瑾抿着嘴，点了点头。
　　“好，朕就如了你的愿，”朱厚照把白菊簪到刘瑾发上，“朕会让你看着朕和别的女人纠缠，但是……”朱厚照伸手抬起刘瑾下巴：“你也别想跑，你是朕的，永远都是。”说着，像宣告所有权似的，在刘瑾唇上印上一吻。
　　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朕心狠。

作者有话说

　　没意思的一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