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屈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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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淡淡地洒下来，紫藤花架下一片斑驳的影，细细碎碎，随着微风轻轻颤动。凉秋天气，夜风微微的寒，刘瑾掩了掩衣襟，推开了门。
黑暗里一个冷冷的声音蓦地响起：“去哪里了？这个时辰才回来。”着实吓了刘瑾一跳。点燃蜡烛，才看见朱厚照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怎么了皇上？”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他，刚刚长成的少年眼神阴郁：“拿来。”刚刚得知刘瑾醉中念念不忘的人是康海，派人寻他又被告知去了康海府上。当真是不要脸得紧！
“什么？”
“腰牌，和钟鼓司的印。”
刘瑾微微蹙了蹙眉：“皇上……”
“大胆！朕的圣旨你都敢不听了？”
刘瑾立刻跪下去：“奴婢不敢，皇上恕罪。”娃娃果然长大了，他一天比一天更像一个真正的帝王，杀伐决断，天下人都要匍匐在他脚下。
从那天开始，刘瑾被软禁了。偏殿四周都有侍卫把守，他便是插了翅膀，也逃不出去。何况……就算逃出去了，他又能去哪里呢？
就这样日复一日在窗前看着秋风携着黄叶飞舞，看着阳光从西墙移到东墙，看着看着，冬天就来了。
九月底的时候，南京一场地震，陕西的干旱成了饥荒，正德忙于朝堂上的事情，一连许多日不见踪影。刘瑾暗暗挂心着远在故乡的亲人，他们都好吗？已经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见过娘亲的面，便是见了又如何呢？见了又如何？这样的自己，除了给亲人增加无法负担的耻辱……只要他们安好，相见争如不见。
十月的京城，已是万木凋零，严霜锁户。清晨醒来，推开窗子，便觉到寒意沁肤。自从被软禁，除了高凤常来陪着他说说话，带来些前朝的消息，他这里仿佛被世界遗忘，静寂得不似人间。
——但时光却难得的静好，可以慢慢地读读书，练练字，发发呆，不用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幻，不用操心那些权谋纷争，不用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不用见那些不想见的人。这样的日子，倒是分外惬意。除了听说……康海因上朝时衣冠不整被罚俸三个月，不久又因为修纂宪宗实录过于缓慢，和几个翰林修撰和编修各领了二十大板。刘瑾不是傻子，静下心来想想，早明白这是赤.裸裸的迁怒，倒也难为朱厚照竟能想出这么蹩脚的理由来。
很是担心，但却无能为力。
十月中旬，小王子又卷土重来，正碰上将孝宗皇帝入葬泰陵的大事，朱厚照愈发忙得没空儿理会刘瑾。也许不是真的没空，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是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便一直默默地继续，刘瑾一日日吃得饱睡得足，肤色莹润，看起来愈发年轻。
这样安静的日子，也只过了两个月。十一月初的某一个夜晚，一位不速之客闯进皇宫，避过大大小小的岗哨，闯进了刘瑾所在的偏殿。
“谁？”刘瑾向来浅眠，闻声惊起。
“嘘，别出声，我是翟六。”来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在淡淡的月光里朝他做了个手势。
刘瑾心中“咯噔”一声：“你来干什么？我母亲和弟弟妹妹……”
翟六冷笑一声，把一物“咕咚”一声扔到刘瑾面前的地上，布包散开，隐约能看到血淋淋的一片：“这几个月公公倒是逍遥。”
翟六找了个椅子坐下，闪开了两步，月光照在地上，那血淋淋的圆形物体，赫然是一个狰狞的人头！
刘瑾打了个哆嗦，一张脸在月光下惨白惨白。
翟六一面欣赏着刘瑾的表情，一面冷笑道：“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王爷都不知道，王爷只是不屑跟你计较。可是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让你杀个人你都敢阳奉阴违，还得劳我亲自动手。”翟六站起来对着人头踢了一脚，人头骨碌碌滚到刘瑾脚下，那怒睁双目的人头，赫然竟是崔停云！
翟六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好瞧瞧吧，这就是不跟王爷合作的下场。”
刘瑾咬着牙道：“你们把我母亲和弟弟妹妹怎么样了？”
翟六道：“只要你好好替王爷做事，他们就会好好的。王爷说了，要给你一个惩罚。”
刘瑾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安化王朱寘鐇的贴身侍卫，心里恨到翻江倒海，却不能言不能动。这般的折磨何时才是个头？
“刘公公，得罪了，”翟六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质的小盒子，递给刘瑾，“王爷说了，戴上了不准摘下来，摘下来一次你们家一个人陪葬！”
刘瑾颤抖着手接过来，打开盒盖，却迟迟没有动作。
翟六催促道：“用不用我帮把手？”
刘瑾狠狠地抖了一记：“不……不用了。”颤抖着背过身去，解开衣襟，将盒中那只红珊瑚乳珰，狠狠地楔进自己身体里。微微仰起头呻吟了一声，记忆的海潮瞬间汹涌，无边的屈辱将他狠狠淹没。
刘瑾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迅速掩好衣襟，尽量平静地转过身来：“这样……你可满意了？”
翟六呵呵干笑两声：“都是为王爷效命……记着，若是十天之后你还在这里闲着，就是王爷的弃卒，王爷是不会为一个弃卒养一群闲人的。”
次日清晨，刘瑾重金买通了守卫，出宫去了康海府上。
康海的尚未全好，还在家中休养。刘瑾默默在床前坐了一会儿，道：“德涵，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我保证以后再不来烦你。”
“什么事？”
“你在陕西可有熟人？能不能拜托他替我打听一下，这一家人……是否安好？”刘瑾递上一张纸，纸上那个地址，他已经倒背如流。
康海伸手接过，扫了一眼：“你家的地址？”
刘瑾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直接去信？”
刘瑾苦笑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康海打断他的话：“好，我答应你。”
刘瑾深深地看着康海，仿佛要把他的形象刻在脑海里，过了许久，才道：“对不起……谢谢！”
康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刘瑾离去之前，又补了一句：“对了，悄悄打听一下便好，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可能有性命之忧。拜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屈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