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天青云碧 语默作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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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道尽心中事，三言难敌剑中文，此情此景，却至少了配得上这般风流的人物，算得可惜了。
若是常人必当这般想罢，定会在这般旭日艳阳，芳草萋萋的景致下浅吟做慨几句，然此时长亭之下的他却没有这般的心境。
亦或者该说从未有这样的心境罢，他不算得那些闲游在外的侠士，无甚心思赏这景致，亦算不得那风韵文雅的才子，有着闲情吟诗作赋，亦或该说，他不是此道中人且更为恰当。
这几日他心思委实过重了些，虽不是有意为之却仍是不由想得深了些，寻了忧恼，他无意的抿了一下薄唇，竟是连一声轻叹亦不能溢出嘴角。
他不喜形于色惯了，不曾想如今竟是连常人一般的表情与习惯皆忘得差不多了，不知可还否能称作人，亦或者早在他抛却人该有的感情之时，便连带为人的资格也抛却了，他不知。
他席地静坐了一会儿，有些自嘲近日沉思委实过了些，分神得厉害，再不可这样下去了，若是再这般，怕是需把命给抵上了。
他虽从未恋过自己这条命，亦从未多做奢求要多活多少年岁，然，如今，还不到他还命之时，他还有那些未完之事，待他还完，方可释然。
他这一生虽算不得磊落，却亦不曾违逆自身的‘道’，于世人眼中这般私佞的‘道’，然，他何曾在意，过去不曾，现在不曾，将来更不会，这便是他的执，他的孽，亦是他不曾后悔之‘道’。
为你舞一曲轻纱如虹，为你浅吟一回九曲丹心，为你啼尽一夜玲珑，绘纸金戈，却不知能否暂留君眸，倾衷肠。
不知为何，他总会来此，每年的今日，每年的这个时辰，总会来这阁中小酌一杯，他不贪酒，甚至喝酒的次数皆可数得，然，却总会于此稍稍放纵一回，想来也觉着莫名，谁能料想向来无牵无挂的他会恋上这里的俗雅，恋上这暗藏于心中忘却多年的那份暖意。
原，他竟是这般恋旧之人，亦或者该说他从未从那些过去中挣脱出来罢，他淡淡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未留下一丝犹豫，只淡留指尖那无意沾染的酒香。
待他尚要饮得第二杯，却被一人轻手将手中之杯夺了去，那清灵的音传入了他的耳，似怨似忧“你是来看我舞曲的，不是来喝酒的，莫要本末倒置了，况且喝酒伤身，莫要多饮，你醉了，又怎能看我作舞。”
他亦不夺过杯，只是静静的看了眼前这名少女，不发一语。
少女亦不在意他的静默，相识这些年她便知道他便是这样一个静然的性子，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只是静静的听着，虽不言不语，但却是听得进去，她知晓得，否则他又怎会一次次允得自己的任性，想到这她便咧开嘴来，开心的笑着“我就知你会来，你最守诺了，今年亦是不会令你失望的，”
他亦是不语，眼中却隐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然却又在瞬间生生散了去。
“你先待我先去准备，等我舞完再来与你作陪。”那少女看了眼走来的男子，对他轻声开口，她想哥哥怕是来找他的碴了，她怎能称了他的心。
“阿淑，这便是阿筱口中所说的你的心上……呀，阿淑……你为何踩……”那赤衣男子跳着脚被自家妹子给强行拖走。
“哥哥，你不是要为我伴萧么，该做准备了不是。”少女笑着说着，便又再自家哥哥臂上拧了一把，让某人有口难言。
话说，某人自是识得自家妹子的手段，但却从未想得她连自家兄长都下得去手，更何况从小被她欺辱长大的子栖了，真真是一人才，竟能在这蛮丫头手中活得现在的年岁，真是奇了，改日必当送他一能人作号，否则岂对得起他那年年岁岁这般受的罪啊。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看到那男子的面，他却心生说不出的古怪，那面相说不得绝色，更是连清俊皆称不上，脸倒还算得白净，尤其是那眸子，漆黑如夜却又隐着如繁星般的光璨，然，不知为何，总觉着那面相长得令人心生疑惑，就如同并非真人一般，只留了一个皮相在人间，看得令人发寒，待他要近些仔细端详，却被自家妹子给生生拦了下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又在心中思量，望阿淑莫要用情过深，那人身世必定繁杂，身上的所散之气竟带着七分冷意与三分煞气，这般的人物怎会一般，又怎会护得自家妹子安稳，他又怎敢把自家妹子托付给这样命途异舛之人。
他虽是疼惜自己妹子之人，但却绝不会由着阿淑太过任性胡闹，必要时，为了不让阿淑被牵连进危险境地，他定会及时断了她的念想，他只有这一个妹子，爹娘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又怎能任她将自己置入险境。
司徒家丢得起这个脸，却丢不起阿淑这个人。
“你便是阿淑口中的那个……他……了，”那青衣男子将琴不知什么时候来至身旁，将长琴置于桌上，淡淡开口。
他淡淡打量了一下对方，墨发褐瞳，气韵甚佳，相貌清俊，带着三分出尘与四分的雅致，言语神态算得有礼，行事算得沉稳，他便是那位夙凤了罢，他心中了然。
这样心性的人，若非有事，心中除了在意之物外是绝不会轻易过问世事，这般算得归隐之人寻他必定是心有所结，然，他却不知能否解开他心中那结，亦或者该说是否能寻她来为他作解。
他嘴角微抿，算是默允了。
青衣男子缓缓坐了下来，招来一壶清茶，径自倒了一杯，递与男子“阿淑从不喜酒味，便以茶代酒如何。”
他淡淡取过对方手中的瓷杯，却不是不饮，淡漠如冰般的音从口中淌出“你可是有话与我。”
青衣男子一饮而尽杯中茶，才轻声启口“你真与我想象得不同，”他又径自倒了一杯清茶，却不再饮，只是用指轻抚着那杯沿“我原以为你是如神仙般的人物，阿淑自小喜得至美，无论是人亦还是物，寻常色相，她皆是看不上眼的，更是不会愿近得，然，她竟是愿近得你，这着实令我吃惊。”
“外相又如何，皆只是一副朽去的皮囊罢了，是美是丑，有何异然。”他轻饮了一口清茶，不由眉头微皱，这茶着实不如看上去这般的味道，他甚是不喜。
“这茶名为夙逍，并非看上去那般淡而无味，其味过苦非甘，然香气却抵得上上好的雨脂，不差一分，这便是此茶的其独异之处，只品得苦却识不得甘，然，其价却亦贵于此，迥异于常，在品茶之人眼中为上品，在外人眼中则不如乡间俗物，”青衣男子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然，其香其味仍是引得世人掷万钱而饮一杯，即便知晓饮其一杯亦如试毒一滴，仍是甘愿。”
夙凤淡淡抬起头来“这茶是我所创，却不为我所愿，却与你相似了七分。”他见他不答，才继续道“你知阿淑于我为何……本我不想来见你，亦不想令得阿淑受伤，然，这些话必是不得不讲开得，我与阿淑，钦玉三人自小一起，阿淑要何，我与钦玉从未不允过，亦或者可说，阿淑喜得一人，那人令其开怀，护得她一生，我与钦玉自是无话可说，我亦可退一万步，来成全她心中所愿，然，你却并非能护得她一生，你有你心中所执，亦有心中所惑，这般琐烦，如何能与她安然。我必有私心，亦算不得君子，故说了此般妄言，我亦知你算尚惜得阿淑，不然亦不会每年都任着她的性子来阁中看她，但我亦心知你放不下心中的执，不会允得与阿淑厮守，故我只能恳请你让阿淑断了这情，我知这是强人所难，然，我唯有这般。”
他静默了几许，看着对方那瞳中溢满了恳求，心知此人从不轻易求人，而如今却低了身份来请求于他，可见她于他来说确实重要非常，他终是淡漠开口“便是你不说，今日我亦是来与她作别的，日后亦不会再来这朱语阁了。”
“我并非欲要你从此不进朱语阁，”青衣男子开口，眼中带着深深的内疚，他虽要求得过分，却并非如此不通情理，亦从未这般想过，在他想来，只要可以不令阿淑深迷下去，那他与阿淑只做良友，他亦不会多说。
“这并非因你之过，而是家师知晓我来此地后，下了禁令，自今日之后便再不入得阁中。”他淡漠一笑，这算得事实，只是除却了心中那抹决然。
他不能再如此沉溺于这份暖意之中，即便令他心有所动，然，必不是他归属，他的世界，唯有剑，唯有杀戮，其他，皆是多余，皆不属于他，他亦不能多做奢求。
“你的师傅可是不喜朱语阁，”夙凤喃喃开口，眼中凝着一丝懊悔，早知他便不与他来说，这般说来，他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下刚才鲁莽，出言冲撞了公子望见谅。”
他不再作答，但显然对方是知晓他的答案。
珠帘中透出以清丽的萧音，委婉灵动，恰符了她的心性，钟灵毓秀，未染得上一丝尘埃，接着萧音便渐渐隐去，接上了那似动似静的琵琶音，一段轻缓，一段急促，生生将帘中女子引了出来。
她的舞可如轻纱般的徐，亦可如剑刃般的刚，如流水般的细，亦如君王般的傲，如尘世般的净，亦如火舞般的决烈，这便是她，舞风姒逍，若风灵子般的舞艺超绝的女子。
一曲作罢，她笑靥如花般，奔向他的方向，却遗落了方才那离去的一抹青衣。
她还未来及拭去额上的汗，却被他嘴角那抹笑容给生生定立在原地，她从未见他笑过，让今日他却与她笑了，这个否说，他对她其实也不算是无情的，她心中燃起一丝期望。
“哎，我说不会令你失望罢，我没有失信于你，”
“嗯……你舞得尚好，或许世间再没有及得上你之人……”他淡漠开口，却令她欢欣雀跃不已，这可是他第一次与她说话。
“那……下次我便再舞与你看……可好……”她要他明年之约。
然，他只不过淡淡笑了笑“今日是我最后一日来看你起舞……日后便不再来了……”他指尖轻抚她的青丝“这紫苏簪便当做我送你日后成亲之礼罢……”
“你这话……何意……不再来……了……”她的心被他这淡漠的几句交代打得魂灰魄散，冷意俱升。
“是……我不会再来……”指尖抽离“这些年……我感激你如此真诚相待……”
“你感激我……这些年来……”她原以为他是喜欢她的，虽算不得她的人，但定是喜得她的舞的，故才会每年都来看她，可如今他又能在短短一瞬，就将一切都抛却，那这五年来相约到底算什么，他与她到底算什么，若他对她无情，那么她芳心暗许又算得什么，自取其辱么？
泪滴滴落下，她却顾不得拭去，那原本清灵的音带了些微颤“你告诉我，你可曾有一丝倾心于我？”
他动了动嘴角，试图挤出最后那抹笑容，却只零落了嘴尖的那丝淡漠“抱歉……我只当你做小妹……却未曾动过一丝男女之情……”
“从未动过……”她生生笑得凄凉，指着门口道“好……你走……再不用回得……只当我思梦一场……过得今日……便不会识得……”
他静静转头离去，潇洒而决绝，不留一丝眷恋。
她生生倒在兄长的怀中，泪流满面“他为何这般待我……”原识得情爱是这般的苦，那她宁愿一开始就不曾识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天青云碧 语默作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