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春花依旧 不待冬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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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声，踏破红尘，笛声悠悠，止殇断戈。
我不曾知晓这般景致该何去何从，如同未曾明晰这散在风中，融在骨肉中的笛音该归于何处。
亦或许在起始之初，便已注定那霜雪满心的决然，由不得。
他想他约莫仍还记得那年，被尊上带回梨粟之事，那天亦是如今日般飞花漫天，那时他身子刚刚调养得有所起色，亦不再咳血，只是身子仍是瘦弱不堪，经不得长途跋涉，硬是靠着陌主给带回来的罢。
那日陌主脸上虽有厌恶，却亦是不敢违逆，只得违心的这般照顾自己罢，如此想来，谁会知得如今他俩竟能成为算得知己，想来命途竟有这般无法预料之兆，倒令人费解了。
渊血之域
静静打完坐的男子，缓缓睁开那墨瞳，渐渐熄了燃在眼中的焰色，淡淡道“絮主来了。”
“属下原本让絮主先在大厅等候，但絮主知晓主人正在打坐，便交代属下莫要打扰主人了，他先在域中走走便好。”那童子开口禀明。
“呵呵，他这性子倒是可想，”那男子轻轻笑了，眼角带着淡淡的柔和，整了整衣襟，“大概还是在那片园子里罢，想来他每年来此处也只因恋了我这园子。”
童子抿嘴而笑，极少见主人这般笑得爽朗，除了絮主，还真是难有人能让主人这般相待“主人定是觉得絮主来这里呆得日子太少，故才说得这般气话。”
“旭詈，那七书可是临完了，”男子转而言道，童子自知有所失言，愁眉苦脸的啜嗫道“主人，还没……”
“这样啊，我看你显得慌，便再把九章也给默一遍罢，”男子淡淡答道，又回复往日的冷然。
“主人……”童子想是欲哭无泪了。
“看来旭詈你还觉得少了，那么便再试试温常草，将其药性眷下来给我，”男子淡淡开口。
童子几乎腿一软要跪拜下来了，主人不要这般待我罢，那温常草什么药性，冷热交替二十四个时辰，可是与未湖鳞那无法止得的异痒有的一比，真是磨人之物啊。
童子知说得多了，怕又要自讨苦吃了，故只能苦笑着应允“旭詈知晓了。”
那男子看得童子脸上的做苦之色，也不多做苛责“下去罢。”
待童子走后，自己便也起身前往园中。
血茵园
他刚踏入园中，便见得那袭薄凉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血茵树下，如同死去一般，身上不见半丝人气。
每次见得他，他身上的人气便会消减几分，到了如今，竟是比当年初见还要似尸人一般。
他缓缓走至那人身旁，淡淡启口“又到樱血花开时节，”
那人静静转过身来，眼中的冷清更胜于往常“陌主，”
“路上可是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他问道，见他的眼，便知晓他心中又有愁结积郁。
男子静默不语，只是伸手接那漫天如雪的花瓣“陌主，可还记得当年亦是如今日一般，我刚入得园中，什么都还未曾知悉……”
“当年，若说得当年，我那时还未待见得你罢，亦做了许多不知分寸之事……”回想得七八年前，那时年岁尚轻的他亦有欺他年小之嫌，比武习练皆从不手下留情，下手得重了，那时还差点要了他半条命呢。
他仍记得当年在他剑下，那个瘦弱的孩童满脸血渍，却仍是不顾伤痛，以命相搏，那瘦弱的指尖，染满血色，却硬是一声不吭，如此骨硬。
“若不是当年陌主的指点，亦或许我活不到今日这般……”男子启口，不带一丝怨怒，这些往事，他知得，眼前这男子他也识得，心地未必如他所示这般冷硬。
若不然，他怎能如此轻易便释然两人之间的恩怨，纵使是年少无知，但无此胸襟，更不要提这般相待了。
“那年还不是多亏有你，助我躲过那一劫……”他有些叹息的开口，那年他与他一同去执行尊主所下达之令，他因私人狭见，便自行打算成了任务好早日赶回教中，谁知那七书君靖誉太过狡猾，设了圈套引他入局，还刺穿了他一处琵琶骨，要不是他来得及时，只怕他要被那靖誉挫骨扬灰，示众于天下。
是他替他挨了那一掌，伤及肺腑，血呕靖坛，即便是日后他寻访名医，亦是无法根治他身中所遗之症，这是他欠他的，那日还是今后，他必是会记得当日他不顾性命来相救得之情，自此他认得他为兄弟，以亲弟之礼待之，未曾再有先前刻意难为他之行。
他似是知晓，虽不曾言语，但想来也不想他有所担负，所以鲜少来此处，呆一两日便走，虽算不得亲近但亦不算得疏离，至少每年皆会来此处看看他，相比一般人来说，他想他心中还算认得他这个大哥的，不过不知如何言说罢了。
他一向心冷，他知晓得，故对往事便知悉得，他看似桀骜原并非刻意，而是与生俱来，勉强不得，遭了多年的欺辱，想来亦是冤枉非常。
“陌主，当年之事不必记挂，这些年来，我劳烦陌主的，自是于之更甚。”男子淡淡启口，放开了指尖的花瓣。
“我当你是兄弟，若你仍当我是你大哥，那么絮主便不要在与我见外了，”他淡淡道，眼中满是温然，转而启口“再过两日，便是尊主的生辰，絮主可有所准备，”
听闻此言，男子身形几不可见一顿，淡淡道“近些日子太忙，先前出了弧颐一趟，倒竟忘了，”
“我便知晓，你只记得办正事，这些事怎会记得，前几日正好千灵送来的那把脂玉扇你便拿去赠了罢，”他淡淡开口，自是为他提前准备了一番。
“陌主，我往年皆不会赠礼，今日想必尊上亦不会怪我的……”男子试图回绝，却被他静静止住。
“絮主，你不比当年还是个孩童了，只是场面上必得做得恰当些，你虽不喜争锋，但并非人人都将你当做和善之辈，落了话柄于你并无好处，”他静静沉思了好一会儿，墨瞳中深沉如夜，才继续道“况且，尊主的脾性你也知晓得，他现今容你，却不一定容得你一辈子，这话本不应该我说与你，今日却说的了，日后你合该仔细思量些，我这地偏远，亦不能处处替你办得妥帖。”
那满天如絮般的花瓣，将他的言隐于园中“絮主，防人之心必不可少得。”
他知他诚心待他于此，才敢将肺腑之言说与他听，替他做了这番思量，不禁有丝动容“多谢陌主点醒我，”看来有人暗中已经在对付他了，不然陌主怎会如此言尽于他。
“絮主你听得进去便好，”他轻轻点了点头，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欣然，“不提这等烦人之事了，还是让你陪着大哥去品几盏樱血殇罢。”
“劳烦陌主了，”他淡淡道，苍白的脸上这才溢出一抹浅笑。
“你说得是什么，”他装作恼怒，原本冷然的脸此时看得越加凌厉。
他自知是失言了，只能淡淡改正“大哥，”
“还是你小子聪慧，知得自己失言了，比旭詈可教许多，”他的脸卸去了方才那故作的冷意，清俊异常，可见他如今对絮主的到来甚是欣喜，难怪先前那小童要受罚了，他说得不中七八，亦中了三四，怎叫他不恼。
“旭詈该又是受罚了罢，”男子那如冰般的眼瞳中这才化开了一丝浅浅的薄雾，也只有在他的地方那童子才会这般活得逍遥，若是落到映主和弑君手中，不受极刑亦是与残废不差了，哪容得他对主人这般‘无礼’的孩子气。
“絮主算得不错，不罚他便记不得教训，”虽尊称絮主略带调侃之意，却仍缓缓答道，然口中却无半丝恼意，“不说他这事了，还是去挖那前些年埋下的血樱殇才是正事。”
男子亦不再言语，只是淡笑看着他在那飞雪花瓣下忙碌的身影，或许在这般景致之下，他才能忘了心中那不该有的念想罢，忘了那石沉清湖的妄念。
他轻轻自空中拈来一片花瓣，那清丽的音便从他嘴角溢出，如同笛声，却又比笛音更清冷而绝丽。
他不知何时取出那两坛琼浆玉液，递给吹瓣的男子一坛，清清笑道“今日，就算你饮不得酒，也得陪我共醉一场。”
他缓缓接过，淡淡启口“大哥都如此说了，小弟还能不允么，”感情是拿他的话噎他。
他也是不恼，揭下那泥纸红封便饮了起来，气魄甚是豪壮，与他脸上的清逸倒是毫不相称，谁想这样一个清俊公子如粗人一般饮酒，该要说的煞风景了。
然，谁又能见得，此地，只有他俩与那满天的絮瓣，如雪一般洋洋洒洒下不得停。
一场对饮下来，两人皆是有些醉意，他看得他满眼的冷清，淡淡道“日后莫要这般委屈得自己，”
他淡默不语，眼角颇有些冷意，饮了一口血樱殇，让那满口的苦涩流入喉中。
“我又怎会看不得出，”他叹了一口气，直直望着他那苍白的面容“有些事，忘了便好，这些年，你该识得清了，我以为我不说你亦会懂，然，你何曾甘愿懂得……”
他静静的听着他那淡淡的言，却是不答。
“我倒是忘了，一切你心中自有定数，是大哥僭越了……”他轻轻的拍了拍他那薄凉的肩，似是鼓励似是怜惜，怜惜这瘦弱的少年，他仍算得半个孩子，虽为男子，却担负得比一般人都多得多“日后，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莫要藏着掖着，我定尽力帮你，无论你是絮主，还是单做你，我皆把你当做至亲，你只要记得这般便好……”
他淡淡的抿紧了唇，觉得有丝刺痛，却仍是装作面无表情，只淡淡出口一句“我若存于世上一日便认你这一世为兄长。”话虽不如何，从他口中出来，便重得千金。
他笑叹三个好字，似是愉悦非常“苍天为证，日月为鉴，我夕辰活得一日便护得幼弟素因一日，以命相护，以诚相待。”说罢强饮坛中酒。
“我素因，以血为证以魂为引，尊夕辰为长兄，尊他敬他，待他诚然，以命相尊，以血相护。”言罢亦饮坛中酒。
花瓣满天飞舞，美得如同梦境，谁知晓，在后来的的某日，他竟会如此怨恨自己，怨恨今日与他这般的结拜，若无今日这引，约莫便不会应了他今日的诺言，尝得这彻骨的伤。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春花依旧 不待冬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