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模糊三分净》瓷素

4、再见故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华服发配玉簪的男子，手执着把画字象牙扇。他低着头，右肩处左手边站着瓷素，正揉着腰满脸委屈和疼痛的看着我。

　　好像碰到那个男的了，我连声说抱歉。

　　那男子侧头看着我：眉眼如画，身量修长，倒真真是个美男子。只是面容看不出个大概情绪来。

　　古代礼节都是要道歉的吧，我越发惭愧，他竟然不生气。又觉得在车窗内道歉实在没诚意，道。

　　“请等一下。”

　　我“噔噔噔”的下车，步到男子面前，满脸歉容的鞠了个礼。

　　“十分抱歉，让您受了惊吓。”

　　他却恰到好处的笑笑。“没什么大碍，小姐不必多礼。”

　　瓷素跑到她面前，搀着我的手撒娇。

　　“小姐，走啦走啦，府里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我向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缓步走远，隔了段路又回首。

　　“这位公子，方便告诉小女尊姓否？”

　　“敝姓墨。”他还站在原地，看着我的目光在他身上不久，又停留在他的发上。

　　他突然想起来，那钗玉簪乃羊脂福琉玉刻成，不与一般碧绿的玉质相同。玉身在阳光斑驳的地方会显出象牙白的颜色，她是意识到了吧。

　　我倒只是颔首，回道：“小女子府中人。”刚说完，我被瓷素拉了衣袖往前走。

　　走了半晌都没什么声响，不巧对面突然走来一人挡了路。

　　“阁下是否可让个方便？”我低着头，瓷素也与我一般模样。

　　“纪小姐。”声音醇厚，自有种今朝把酒今朝醉的感觉。

　　我猛地一抬头，这声音特耳熟。不料那人的下颚和我的头顶撞在一块，顿时眼冒金星。

　　我努力使自己深呼吸，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是一张白皙温润的脸，下颚泛着红，两只明亮的眼睛有些水光滟在里头。

　　瞳仁真像昨天看到的透亮的墨玉，但是含着某种看不懂的情绪，热切却黯淡。

　　是错觉吧。但又是真的。从前的天荒地老好像就好似昨日，我突然脑子一热，脱口道。

　　“明梓！？”

　　“难为纪小姐还记得明某。”明梓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乎怪我失礼的神色。像是从很多年前就这样包容。

　　随后有个身着青瓷色襦裙的女子轻轻袅袅的走过来挽了他的手。“夫君，宴会要开始了。”

　　明梓与那女子站在一块，显得格外般配，我突然想说一句：“亮瞎我的眼了。”

　　念头毕竟是念头，我抿嘴一笑，改口道：“这是明公子的妻室吧，可是倾城倾国啊。”

　　他应了一声，微微一欠身，道：“明某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扰纪小姐了。”

　　言罢转身同那女子走了。

　　我看着他和她越走越远。

　　明梓早就不是当初的明梓了，我也不是当初的“纪颜”了。

　　戌时正刻（七点），厅堂满座，不停地有人在向老爹“道喜”。

　　我坐在精致的软垫上，隔着微薄的湘色缂丝弥纱看着人影幢幢的敬酒声。

　　大家闺秀不能抛头露面，所有的女眷都安排到了后席，与前厅分了条幔纱而已。

　　不时有着男子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来，想是今天这场寿宴也算是场相亲会般的场面。

　　丝竹声似哀无愁的伴着琵琶婉转的传来，那是江南特有的小调，缠绵且忧郁。

　　倒是如今最最盛行的曲子《隔岸花影》。

　　突兀的有人插了一声：“听闻纪大人府上的小姐国色天香，今日即来了尚书府，不知连番与众位宾客可有幸一睹芳容？”

　　我闻此声，注意听了厅内的动静。

　　最前头的主位上似有人挥了把手，歌舞便停了下来，优伎们向众人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台。

　　没有歌舞助兴，场面变得十分冷清，掺杂着不少细细的讨论声。

　　“是啊是啊，徐公子说得对，既然来了尚书府，自然是要见见传说中的美人啊！”这声音……我仔细想了想，丫就是那个调戏清白姑娘家的纨绔子弟。

　　又有人出声相和：“尚书大人不会拂大家的面子吧。”

　　我知道，“老爹”开始为难了。

　　“纪府的大家闺秀若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徐兄与众位岂不是都要娶了几位纪小姐？”

　　是明梓的声音，不容置疑地把所有的舆论压下去。

　　“明兄这可就不对了，你可是娶了京城数一数二的美女楼昔，自然是不跟我们一般见识了。小弟我家里那只母老虎成天想抓我刚收的六姨娘把柄。”自称徐连番的人又开口，不乏粗俗的语言。

　　徐连番这个人早有耳闻，礼部侍郎之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作的却是下作的事，在市井坊间早传他乃京城三恶霸之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谁都知道他的正妻赵氏凶蛮，偏他不信邪，处处招惹那些风流轶事，赵氏的威名更是显赫。

　　“这..”明梓还想反辩，“老爹”在前头提声道：

　　“明公子不必再行多说，老夫便让拙荆带二女出来。小女陋质，望众位谅解。”言罢向明梓拱拱手，表达谢意。

　　我静坐，左边的帘子掀开一个嬷嬷走了出来。

　　“三小姐，您跟奴婢过来吧。”嬷嬷行了个礼，向前几步作势来扶我。

　　我搀着那嬷嬷的手站起来，一旁的瓷素连忙拉着帘子让我过去，然后急冲冲的奔到我身后跟着走。

　　那嬷嬷拉牵着我来了一个外间里，坐在正位上的女子一看见我就“咚”地一声惊喜地摔了茶杯，顾不上收拾疾步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眼里闪烁着泪光，满满溢着思念的神情。

　　那女子与我有三分相似，唇形和眉梢都是一模一样。不同于我的杏眼，女子是漂亮的丹凤眼，浅棕的眸子盯着我看，似要把我看穿模样。

　　诡异，真诡异。这女子不会就是纪颜的二姐纪曲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