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泪（大修中，勿进）》悠幽我心

6、初次过招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我就在青儿温柔的为我洗脸穿衣中清醒，正诧异着，才看见媚娘已经收拾妥当，抱起我往门外走去。
　　一路上，媚娘轻车熟路的穿梭在宫殿间。不时有各宫的宫女奴才脚步匆忙的擦身而过，个别前朝的旧人看见媚娘，猛地愣一下后，有的因为尴尬的想不出如何称呼站在当地，有的头一低加快脚步远远去了。走远了隐约听见还不认识媚娘的新人相互打听着她的来历。
　　他们不会意识到这位现在看来无权无势、地位尴尬的女人将来会怎样在这深寂皇宫里翻云覆雨，给这个大唐王朝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只听见“等一下，待我给你向皇后娘娘通报。”
　　原来媚娘是要给王皇后请安来了。
　　一会儿，那宫女出来，脸上虽无表情，眼里却满是不屑。“娘娘正在梳洗，你在此候着吧。”
　　我看着那个显然是受皇后态度影响的宫女，心里暗暗盘算着她的下场，却听到媚娘态度恭敬的躬身“劳烦您通报了，媚娘在此恭候娘娘召见。”
　　那宫女好象有些意外媚娘恭敬的态度，一下子却更有些倨傲，意有所指，“这就是奴才的本分。”
　　“是。媚娘谨记了。”媚娘态度更谦卑，“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那宫女看媚娘一直陪笑，好似心情也好了些，“我是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叫我秀云就行。”
　　“那我称呼您云姐吧，请您以后多照应了”媚娘此时已有二十八岁，称呼一个不满二十的宫女为姐，实在姿态放的不能再低，甘愿为奴的表示，估计是希望借此让皇后放松戒备，不视其为患。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将来不知葬身何处！
　　我暗暗叹息，宫廷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下场凄惨，有这样一个不知进退的侍女，可见王皇后也依仗着自己庞大的家族和尊崇的地位，毫无忧患意识。想想也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后宫之首怎么会把这个一直拿性命和命运赌博的前朝妃嫔放在眼里！一个一帆风顺的由王妃、太子妃、皇后一路走来的乖乖女又怎是武则天这样处心积虑、谋划权势的有心人的对手呢！
　　皇后宫里人来人往，却根本没有人再理会伫立一旁的媚娘，也没有人突发善心招呼她进侧殿等候，只任她独自站在阶下。
　　冬日寒风凛冽刺骨，包裹严实的我依然能感觉到寒冷。幸好几天前的雪已经融了大半，不然更是难熬。一直站着又一直抱着我，身子还有些虚弱的媚娘有些吃不消了，抱着我的手臂开始发抖，却更紧的把我拢在怀里，分享着仅有的那点温暖。
　　天地虽大，此刻却仅有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好不容易，估计王皇后觉得这个下马威已经达到警示的目的了，终于开口召见。
　　踏进殿门，远远望去，正座上的女人梳着高高的发髻，钗佩环绕，姿容秀美，倚坐在炕桌前，虽也盛装，总觉得不是那么郑重，好像接见一个争夺自己丈夫却毫无胜算的女人，颇有些不以为然。
　　媚娘一进殿，就行跪拜大礼，口称：“奴婢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圣体康泰，容颜永驻，千岁千岁千千岁！”伏倒在地。
　　停了一会儿，王皇后才轻轻一句，“起来吧，走近些。”
　　媚娘起身，低头恭谨，缓步上前，侍立一旁。
　　“你就是武媚娘？抬起头来。”媚娘听话的微微抬头，眼睛仍垂向地面。
　　媚娘垂眼以示乖觉，我是婴儿，当然没那么多规矩。仔细打量着这个下场堪怜的女人。算个美人呢，不过表情略显呆板，眼神木讷、毫无活力，绝对胜任一个平衡后宫的规矩皇后，却不是能吸引男人的类型。
　　再看她对媚娘的注视，果然，从她眼中读出的不是谨慎和审视，而是好奇和些许不屑。她当然会好奇，好奇这个敢在先皇病榻前勾引太子的女人，那种孤注一掷的胆量和气魄是她这种循规蹈矩的女人一生都无法理解的。至于不屑，这肯定是李治没费什么心思就把媚娘接进宫来的主因，而这些许不屑的错误肯定要让王皇后在将来以生命来追悔。
　　她的视线在媚娘脸上稍作停留，就转向我，盯着我看着，脸色却变了几下，先是有些艳羡，又轻轻皱了下眉，却很快舒展了。
　　我也盯着她看，带着婴儿独有的无辜和傻笑，脑子转的飞快。皇后开始肯定觉得媚娘不过是李治一时新鲜、不足为惧。后来看到我肯定想到自己不能生育，看到婴儿有些羡慕，再是无子是她心头最大的伤痛，最后恐怕是觉得母亲身份低微，不足以构成威胁吧。
　　皇后的心思百转千折，闪念极快，媚娘一直恭谨的低着头，没有看见，我却看在眼里，觉得颇为有趣。这样一个不懂得掩饰自己心思的人呀！
　　果然，皇后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开口：“你现在虽然是我的侍女，但看在你身子还没大好，就先不用过来伺候了。”
　　“谢皇后娘娘体恤。”媚娘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娘娘恩准媚娘回宫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媚娘怎么能侍宠而骄，媚娘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娘娘左右。”
　　“嗯，你有这个心就行了。还是等过几天再过来吧。”王皇后很满意媚娘低眉顺眼的态度，微笑着，很高兴的看到这个女人以卑微的姿态呈领着自己的恩德。
　　“再有，这个孩子……”她犹豫着，身旁机灵的秀云连忙上前小声耳语。皇后淡淡的应了，“哦，弘儿是吧。看起来还算乖巧可爱，赏金手镯一对，你回去好好教养吧，以后就不必抱来请安了。”
　　“是，谢娘娘赏赐。”媚娘大礼谢恩，抬头眼角瞥见皇后端起茶盅，心中意会，“媚娘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嗯”王皇后兰花指轻扶衣袖，端起茶杯凑到嘴边，优雅的轻抿了一口，淡淡的应着，眼都没抬。
　　媚娘站起身来，缓步躬身，倒退着出殿。

　　出来后，媚娘对着殿外的宫女太监一一微笑示意，才慢慢转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路上，不论迎面或远处的人们或打量或议论的看她，她都是挺直了脊梁，面带微笑，态度镇定自若。
　　回房后，把我轻轻的放在榻上，解开为外出而包上的层层武装。
　　手脚重获自由，我轻松了口气，高兴的“啊咿呀”的伸展着，真想在床上打个滚。
　　可是看见身边人的脸上没有了一路上的微笑，表情有些空白，怔怔的盯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唉，我停止了手舞足蹈，她再怎么表现的坚强，其实却还是充满了不安吧，这么尴尬的处境和身份，任何人都会难以自处，媚娘，你一定很难受吧。
　　媚娘长叹了一口气，轻轻说：“这就是皇后呵，大唐最尊贵的女人！”王皇后凭借着世家高贵的血统，顺理成章的登上后位，媚娘出自商人家庭，从出生就被划定了身份上的差距，媚娘，你可是在不平，让你今天伏倒的只是因与生俱来的血统赋予她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她静静的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着我的脸。痒痒的，我不喜欢这个感觉，更不喜欢的是她好像有些软弱的表情。瞅准了，一口咬下去，没有牙齿，咬在手指上其实根本不会有感觉，我还是啃着咬着她纤细的指头。濡湿的感觉让她回神，看见我的举动，不禁轻笑起来。
　　“弘儿，你这个小坏蛋，咬娘做什么呢！”
　　一把把我抱起来，在怀中摇晃着，笑了一会儿，又慢慢止住，刚才被我打岔暂时忘却的烦恼又回来了。
　　媚娘轻轻叹了一口气，边摇边拍着我的小屁股，“弘儿，有了你以后，娘起码有了重新回宫的机会，你一定是娘的小福星。虽然现在娘到处都受人欺负，但是只要给娘机会，有一天娘就一定会让所有人都不敢再瞧不起咱们。所以，就算为了你，娘也一定要咬牙坚持住。”
　　听了她的话，我心中一动，媚娘努力往上爬，谁说不是为了在宫中站住脚跟呢，毕竟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唯一安全的不就是最高的那个位置么。艰难的处境和不平的心理才是真正促使她不断向前的动力吧！小人物卑微的辛酸只有身居高位后的荣耀才能够安慰吧！

　　2007-05-14 15:3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