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杜鹃啼血 ...
-
正想着,听那姒羽说道:“今日来的倒巧,正好赶上一场好戏,便当见面礼了。”
有人便搬来桌椅,摆好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姒羽当间坐了,轻品了一口清茶,淡淡的说:“都进来吧。”
说着,一群人涌了进来,形色各异、莺莺燕燕,扑面一阵阵香风袭来,如轻云般慢慢的铺满了整个院落。
众人里,我却一眼就看见了他!
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他是在这里的!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明珠蒙尘,璞玉藏石,除了暴殄天物般的惋惜,好像还有一丝心疼。
这般美好的人啊,理应在春光里,呼朋引伴,畅游山林,吟诗作对,携美同游,怎可沦落在烟花之地,雌伏于人下,天道不公啊!
他隐隐落在人群之外,简单的衣饰,耀眼的洁白,更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没注意到我,早先的洒脱已然不见,面上神色焦急,眼中不忍之色更重。
他在看谁?
场中不知何时被拖上了一个人。
小小的个子,面朝下俯在地上,衣衫破烂,鞭印血痕遍布,竟如同没有呼吸一般,一动不动。
看着那血迹,我不禁抓紧了贺兰敏之的手。
贺兰敏之却误会了,声音很低却透着坚定:“别怕,弘儿,我一定会保护你!”
心里一暖,他不怪我,还想着护住我,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孩子。
“我不是怕,是有些担心那个孩子!”
“现在我们都是自身难保,你还去担心别人!”贺兰敏之闷闷的生气,“不过是个贱民,生死又有何干?只有你才能让我挂心,旁人关我何事!”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对生命的执著和珍惜,这个王孙贵公子怎么能明白谁人的生命都是无价之宝,都不能轻贱!
扭过头,再不看他。
“新人倒是少有这么硬气的,打了三天,饿了三天,还不肯求饶是么,试试这一场如何?”姒羽带着笑,不知为何听在耳中却满是阴冷。
招过一个看似伶俐的跪坐在身前捶着腿,又悠闲得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摆出一幅看戏的架势。
有人上前利落的去剥那孩子身上零乱的衣物,他却无一丝反应,如断翼的雏鸟般,任凭衣物逐一落地,伤痕累累的身子慢慢显露。
我心里一惊,姒羽的惩罚不会是想当场折辱吧!
“求您手下留情!”若夕突然越众而出,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般缓缓俯倒在姒羽身前。
想来,这个声音原本应该清脆悦耳,如潺潺流水吧,此时听来却犹如杜鹃啼血。
“馆主,离沅来时便在我房里伺候,虽沉默寡言,但一向严守本分,谨小慎微。那日得罪贵客,是若夕的疏忽,日后定当严加约束,好好管教,请您今日饶他一回吧!”若夕的声音发抖,听得出他心里的害怕与挣扎,却仍坚持着把话说完。
姒羽眯紧了眼,盯着有些瑟瑟发抖的若夕,开口却恶毒的让人心寒,“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敢冲出来搅局!说的好听点,你是潇湘馆的头牌,其实不过是接客最多的贱人罢了。连你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你还有心去护别人?莫非,才十几天的相处,你就与这个小东西勾搭成奸了么!”
若夕已经抖得如风中落叶,身子更低的伏了下去,却还是不肯放弃:“馆主,若夕自被罚做官妓那日起,生死便由您支配,可除却生死,还有主动与被逼的些许差别。近日,正好内廷李大人有些花样要若夕全力配合才能更讨喜。您若饶了离沅这一回,若夕任凭您安排,极力迎合,绝不推脱!”
这已是把自己仅有的也奉上了吧。若夕,这孩子值得你如此么?
耳边听着姒羽也冷笑着问出了这句。
“离沅与幼弟有些相像,都是有些沉默倔强的性子,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却有些许奢望想留住离沅,这是若夕这辈子第一次想保护一个人,请馆主成全!”
不好,若夕这般说辞,虽情深意切的令听者动心,但那个该死的馆主又岂是肯成全别人的人!
果然,姒羽冷笑着,“我惯于作践你们的身子,倒是不知道践踏别人的心意是个什么滋味。本来要赏给十几个人轮着玩的,你这个心意我帮你收着,马马虎虎七八个,留他一条命也就是了。”
一挥手,那些汉子已经开始把离沅往桌上架了。
若夕猛的抬头,一下子便红了眼,却在姒羽阴冷的目光中,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呆呆的跪在那。
那离沅的身上不着寸缕,麦色的肌肤上横七竖八布满鞭痕,本来垂着脸看不清脸色,被架在桌上的那一瞬,却抬眼看了若夕。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虽离得远也觉得那目光有如实质般,直刺入心底。漠然,冷酷,还有一丝丝的暖意传给了若夕,一瞥间便又垂下头,仿若没有知觉般,任凭人摆弄。
是我的心思敏锐么,那一瞬的目光虽不是给我,我却读出了他心底的荒凉。
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有着堪破生死的漠然!
居然让我想到前世病床上我自己的眼神,应该也是那般冷漠吧,对生死的绝望,对亲情的淡漠,对自己,对众人,也对这个世间,彻底失望!
我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2011-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