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穆》顧哲

7、前传-07（番外）

　　2006年顾筱迹（番外一）

　　我发誓，我绝对是一个好学生。

　　我成绩优异，吃苦耐劳，勤学俭工，尊敬长辈，我心甘情愿地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每天晚上学习到深夜十二点，第二天早上六点按时起床，我晚睡早起，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录音机听英语，那个时候天总是灰蒙蒙的，抬头便可仰望灰蓝色的苍穹，我觉得这是唯一可以说服我现在努力是在为我的未来着想，让我的心得到些许的安慰。

　　生活就是这样无聊的消逝，虽然我看不到一点一滴的激情飞扬值得奋斗的东西，可是我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十八岁以前，我是那样简单而单纯地爱着我自己，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以及我那些小小得意的作品。

　　当我转校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我觉得，也许是上帝不见得我过得舒坦，恶意地想要破坏我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当我想往东的时候，它却偏偏有着向西的迹象，一遍一遍躲闪不及，事实是，我们不该低估上帝开玩笑的能力。

　　我想，你一定记得我的名字和我简单平凡的模样，否则你就不会出现在学校后面的面条店。

　　后来我想，这其实是你一直都在预谋的事吧。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店里却出乎意料地热闹，老板似乎也未曾想过生意这么红火，一时半会找不到场地大的地方供客户坐，桌子又不够，只好请各位客人拼桌。我兼职后下班觉得很饿，于是也串进了店里，你背对着我坐在靠墙的黄色硬板凳，穿着棕色夹克，白色毛衣，显得很消瘦，棕色穿在你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合适，等我走进后，才发现他手里夹着烟，一种很贵的烟，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他一直坐在那一口也不吸，看着烟渐渐消亡，店里的音箱放着很杂吵的声音，我的耳朵被震得有些麻木。我在他对面坐下，他瞟了我一眼，然后掐掉烟，一切流利极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到他，眼睛是黑白分明的美丽，紧抿着嘴巴，皱着眉头，鼻子坚挺，是男生之中很罕见的好看，骨子里透露着一种干净。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女生为他着迷，我是通过许多人才知道关于他的信息，比如他喜欢点烟却不抽烟，比如有个非常好的朋友叫余穆，那是一个温柔的人，比如他好像故意似的喜欢在街上招摇，却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受欢迎。

　　你下班了

　　他看着我的工作服问。

　　嗯

　　我有些惊讶。

　　你也是这里的学生

　　嗯，刚转过来的学生。

　　我认得你。

　　啊？

　　那天在酒吧的领唱是你吧。

　　他得意地说，然后又笑了，一张脸越发地阳光。至于接下来他说什么，我都忘了。

　　那天我们吃饭后，走出面条店，雨越下越大，雨水一直顺着水泥砌的屋檐往下滴。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不会来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余穆，接着他站起身，飞快地冲进雨里。、

　　喂！

　　我喊住他，他回头，脸色苍白，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雨伞，淋了雨会感冒的。

　　那你呢？

　　他问我。

　　我家就在附近，不要紧。

　　谢谢你啊。

　　他接下伞跑开一段路又突然停下来，转头对我说，我叫付宇铂，下星期六伞还你。目送着他离去，不远处，我看到他突然很兴奋，把伞撑过一个男生的头顶，男生皱着眉头，看着付宇铂把伞全部倾斜在自己身上，其实我撒谎了，我家根本不在附近，所以那次回家之后我很荣幸地发烧了，错过了星期六，也没有拿回雨伞。

　　2006年顾筱迹（番外二）

　　遗忘是一种很好的品质，在别人的记忆里被埋葬，或者自己埋葬自己，总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需要不记得，我的记忆里有太多的遗忘本质，在我大概要忘记她的时候，她又不可思议地再次出现，把我的所有一切吞噬掉。

　　滚开！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扯开那个男生，怒吼。

　　你试试把它说出去，我决不会放过你。

　　男生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对付宇铂说，然后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身后的他突然颓唐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腹部跪在一片漆黑深暗的无望之地，孤独光柱下身影孑然。

　　我蹲在他身边，艰难地扶起他，他似乎比上次瘦了许多。

　　你有烟吗？

　　他声音和平时语调同平常一样，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有给她带来影响。

　　我摇摇头，从他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火光闪烁着照耀在他坑脏的脸上，，风刮过来，火光颤抖一下，灭了。

　　他扯开我，从地上捡起洒落一地的烟，靠在墙上，一根一根地抽。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看得出他的肩膀正在颤抖，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只是因为单纯地想大哭一场。也许在我的记忆中，天塌下来也不会喊痛的男孩，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眼花了，而且像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在多年的以后，我才意识到，当时的付宇铂只是一个未满十八周岁的孩子。

　　这让我想起初中时那疯狂的岁月，并不是和其他的同龄人一样地四处疯狂，反倒是喜欢泡在离家不远的图书馆哪里，喜欢那样的空间，那样长时间静谧，仿佛自身空壳宇宙，完全单纯的时间，很干净。我通常会待到闭馆，将书归回原位，再一样一样地将笔记，书包收拾好，下楼时候，我还能听得到自己的脚步摩擦在空气中的声音，很单调的卡嚓声，图书馆依旧车水马龙，繁杂城市的空气里混杂太多气息，思维停滞上空，身体履行职责。

　　有时候干脆推着车走，只想推迟回家时间。多次时候推开门，家里空无一人。但有时候是妈妈跟不认识的男人在家，一点也不想打招呼就低着头往里走。他们不离开我便找个借口出来，那样尴尬的空气，我感觉窒息。

　　会翻墙到学校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跑步，一圈一圈，耳边有风呼啸掠过，身体跑着跑着就会累，脑袋就不会乱想，继续一圈一圈，直到瘫痪，躺倒在粗糙不平的跑道上，胸口憋屈到无法发泄的气息，总想借由急促的呼吸来抚平。

　　这种消极的病态，像极了眼前这个抽着烟浑身散发着孤单气息的男孩。

　　知道吗？

　　他停止了啜泣，黑暗中我看到烟末端发出微弱的橘黄色光点。

　　我一直以为，很多事情跳出来看时异常简单明了，可是但你真正处于其中的时候，便会轻易地被蒙蔽。

　　说完，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熄灭烟，狠狠地将它戳在地上，与刚才的神情截然不同。

　　我喜欢上一个人，非常非常的喜欢，喜欢到不能呼吸，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我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什么都不想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乖乖生，回家了。

　　他站起来，拍拍灰尘，独自一人消失在我眼中……

　　那一刻，我知道我中了一种叫付宇铂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