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女儿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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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
追命迈步进小楼的时候，远远地街道上地传来三更的锣声，追命记得这许多年来，小楼的灯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亮到了三更，查吴铁翼的那次，风雨楼变故的那次，还有，追捕十三凶徒的那次。
蜡烛已经烧化了大半，追命进屋的时候，叶告正拿着把已经沾上了厚厚蜡炬的烛剪，专心致志地凑在台前候着，颇有兴致地把正要滴下来的烛泪剪得碎碎的，陈日月一进门就拉着他躲到角落里眉开眼笑的叽叽咕咕去了。
无情斜坐在靠里间的软榻上，抱着个大坛子，正拿着个漏勺往牛皮袋子里倒着酒，浓浓的酒香把夜里的寒气都包裹了起来。
“哎~”追命情不自禁的又叹了一声气，“我的女儿红~~”
无情还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袋子，慢慢的倒着，生怕漏出了一滴，“天有些转凉了，带着些称意的酒，路上还可以暖暖身子。”
“路上？”追命刚准备坐下来的腰忽的又直了起来“有案子了？”
“嗯”无情低低的哼了一声，拈过身边的木塞把牛皮袋子封紧，和已经装好的两个袋子一块扣起来，“凌弃和老二已经去了，你去到扬州府就会明白。”
“都去了？”追命瞄着酒坛子的眼神亮了起来“扬州府出了什么大案？我一路回来倒是没有听说过嘛。”
“好像是扬州府的一位县丞大人被杀了。”无情随手指了指桌案，随意摊着的暗器图纸间露出一角明黄的绢绸，“喏，圣旨在那呢，钦命你们仨调查此案。”
“好像？”追命很诧异于师兄嘴里难得吐出的非确定性词，在书堆里费力的把已经有些皱皱的圣旨抽出来，草草的看了一眼，“那我这就动身了。”
“急什么”无情把剩下的酒都倒出来，满满的斟了两杯，皱眉饮了一口，“也不差这一刻，这才刚回来，歇好了明后天再动身也不打紧。”
追命挑了挑眉，一口闷了酒，和衣上塌半躺下来，颇有些感慨的看着无情宽袍大袖衬托下越发羸瘦的身腰：“师兄，半月不见，又清减了。”
“还好吧？”无情真的探头望了望挂在墙上的古镜，“我说怎么这几天厨子更喜欢做荤菜呢。”说着话又舀了一盅酒就往嘴里送，迎上追命瞪大的眼睛，轻轻嗤笑“怎地？！舍不得你的女儿红啊？”
夜，已经到了最浓的时候，前一刻还像那化不开的墨，下一刻，已经隐隐的在天边透出一缝的微光，追命拎着装好的酒和行李，趴在马背上打瞌睡，冷血曾经就这一点也笑过他“你不是说不在白天骑马么！”
“我这是在叫大家起床啊”追命当时一脸‘这你都不懂’的表情，堵得冷血一张脸憋得红红的，倒真有些符合他年纪的孩子气，总是被人捕头、大爷的叫，却也忘了，他们也正是玩玩闹闹的时候。
招呼住点绛斋出门开早市的伙计，叮嘱好往神侯府送的三十个奶黄酥，追命拍着马慢慢往前走着，开始皱眉头。
昨夜在小楼喝了半宿的酒，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更像是个陪酒的。
追命在很多地方都会喝很多酒，管他是皇宫大内还是市井食肆，唯独小楼是不曾的，无情不喜欢屋子有除了书香和花草香之外的味道。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大师兄，一向很克制自己，平日里极少饮酒，连喝清酒都从没超过一壶，更别说浓烈的女儿红了。昨夜却陪自己把剩下的女儿红都给干了，连说话的语调都比平时丰富了。
追命在想，是不是人都是这样子，当无情变得食人间烟火的时候，追命却觉得，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这个大师兄的心里，肯定多了什么沉甸甸的事情。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为什么要三个人一起去查一个八品小官的死因，想问为什么既然是钦指，办事极稳的师兄却没有随行查案，想问为什么师兄突然把几乎一年的酒的量都给喝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喝酒，陪着喝酒，然后为睡着的无情披上狐裘。也许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在梦里，他能见到的师兄才是最真实的，他见到了，无情睡着后微蹙的双眉，不安稳的睡姿，突然觉得，这次的案子，如果不是棘手到无从下手，那就是下手便无可挽回。
京城神侯府
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外花厅里四个半大的小子正唧唧喳喳的猜拳分着什么东西，仔细听听像是小叶子赢得最多，可儿耍赖不想给了。童言无忌，嚷着嚷着就开始把前几天的核桃酥，上个月的杏仁糖，连半年前谁多吃了一颗糖葫芦都翻了出来，无情听着好笑，刚想坐起来说几句，抬头的功夫脑仁一紧，又倒回榻上去。揉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无情越发的觉得喝醉酒实在是不太好，下次果然还是得克制。
追命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邻省了吧，想起昨天追命看着自己不止一次的欲言又止，无情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这个比自己年长的三师弟一向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憋住一宿不问，想必现在脑子里不知在瞎绕些什么。
“崖余”世叔隐含着犹豫的脸又浮现在眼前“这次的案子，你还是别管了，上次的寒疾还没大好，如今又快入秋了，多养养吧。”
“可丞相今次推荐我们几个查案的时候，向皇上特别点了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参加，丞相必定又会拿此做文章。”捏着青花瓷的小茶盅，嗅着明前新茶的茶香，无情却难得一丝品茶的兴致也无。
“那边我自会圆过去。”诸葛先生徐徐起身，看了看犹自愣神的孩子，转身出门，“御膳房的于师傅给你做了玉蔻糕带出来，我让厨房一直温着呢，你趁热吃。”
“世叔”无情捏着茶杯的指尖有一阵用力到血色全无，而后又慢慢地恢复了一丝红晕，“我可以做到的。”
“那也要养好身子。”
“我没事的”无情牢牢捏着茶托，轻轻抿了口茶“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淡淡的语调和在雨后湿湿的空气里，似有还无。
无情闭上眼睛转了转眼珠，决定还是躺下去再睡一会儿，昨夜有些贪杯，小腹又有些疼了，可不就得好生歇着么，念了那么久的佛经，心却还是易于波动，说到底，还是一介红尘俗世人，悟什么道，参什么禅。唔……告儿他们说什么？要留着奶黄酥等我一起吃？唔……那我还是起来吧……好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女儿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