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民间故事的主角》东吴一点红

8、（八）

　　在破庙里左兜右转了一阵，一人一鬼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厢房。
　　“你那个朋友就在此处。我不方便露面，就送到这里，你进去吧。”聂晓倩抬手指着半掩的厢房门，向英仙示意。
　　英仙点了点头，快走几步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里望，借着桌上一盏幽冷的灯笼，刚好瞧见里头抱在一起仿佛在亲吻的两个人影。
　　“山铂，危险，快离她远点！”
　　她想也不想，“嘭”一下将摇摇欲坠的木门推了个大开。屋里的两人被这声巨响给惊动，纠缠一处的身体骤然分开。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谢英仙，梁山铂混沌的目光陡然清醒，回想起刚才所做的事后，少年俊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英、英仙，你听我解释……”
　　英仙却没时间管那么多。虽然心里因刚才窥见的场景而闷闷不乐，她却更担心艳鬼会对梁山铂不利。握紧了手中的田螺，女孩深吸一口气，绕过女鬼飞奔到少年面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拉着他就想离开。
　　“慢着！我这地方，可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
　　被搅扰了好事的艳鬼昭昭冷哼一声，扭动纤如细柳的腰肢，妖妖娆拦在了两人面前。
　　“让开！如果不想魂飞魄散的话，你还是放我们走的好。”
　　英仙抬头，眸底燃着熊熊怒焰，直直瞪向眼前的艳鬼。正式打上照面的那一瞬，一人一鬼同时一愣，一旁的梁山铂则涨红着脸，悄无声息低下了头。
　　无他，盖因这艳鬼此刻幻化的模样，竟与英仙男儿身时的相貌一般无二，只是轮廓稍显女气而已。
　　英仙回想起来时路上聂晓倩提到的话，这只名唤昭昭的艳鬼，拿手好戏便是化成男子心上人的模样，难道说……梁山铂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女孩的心脏因这个想法而不规律地在胸前“砰砰”乱跳起来。
　　艳鬼似乎也因为眼前小“少年”的长相而噎了一下，但随后，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般，她大喝了一声，姣好的面容迅速变得扭曲，骨节突起，四肢抽长，皮肤泛起霉绿的青斑，显现出如猿猴干尸般丑陋恶心的真容，十指指甲暴涨，呼呼挥舞着就朝两人抽了过来。
　　“阿螺！”
　　英仙勇敢地上前一步，挡在心上人面前。
　　身后的梁山铂发出了一声惊呼，忙不迭想要来拉她闪避，却见女孩怀中抱着的白色田螺忽然发出一阵白光，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袍，气度高华的年轻男子忽然出现在女孩前方，轻轻一抬手，便挡住了女鬼雷霆万钧的一击。
　　“这股仙气……你、你是？！”
　　女鬼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手指与男子相触的地方忽然开始融化。先是指尖，再到手掌，最后扩散到整条胳膊，青绿的皮肉活像掉进了热锅的油脂块，没一会儿便稀稀拉拉溃烂了一地，流淌得只剩下里头白森森的骨头。可怕的是，在废了女鬼一条胳膊后，那溃败仍未停止，没多久，女鬼的肩膀也开始溶化……
　　“饶命啊，上仙饶命！请您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逼的啊！”
　　女鬼昭昭捂着肩膀，痛苦地萎顿在地，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不翼而飞。也许是为了博取同情，她从鬼怪重又化为了人类的模样，娇小纤细的一名白衣女子，跪倒在地，纤眉紧蹙，晶莹的泪珠滚落满脸，这场景任谁看来都会不由心生恻隐，唯独田螺妖仙无动于衷。
　　“敢对别人的东西出手，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不是吗。”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眼前的女鬼，脸上的笑极温和，脚上动作却毫不含糊，一尘不染的白靴轻轻抬起，来回踩撵着女鬼撑在地上的手，让昭昭痛得浑身发颤，泪如雨下。
　　英仙知道这些艳鬼害死过不少人，心中并未对她的惨状有丝毫同情，但立在她身后的梁山铂却站不住了。看着地上女人痛苦哭泣的样子，少年一把抓住英仙的胳膊，面露不忍。
　　“英仙，可否让、让这位仙人暂且饶恕这女鬼，听听她的苦衷？”
　　“这个……阿螺？”
　　英仙看看梁山铂，又看看笑得云淡风轻的田螺妖仙，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顶不住少年巴儿狗一样湿漉漉可怜巴巴的眼神，出口试探着唤了声田螺妖仙。
　　青年回头朝女孩笑笑，顺从地松开了压迫女鬼的动作，同时手中迅速掐决，阻住了女鬼身上不断扩散的溃烂。英仙见状，忙伸手推了推身旁看着田螺眼神发直的少年：“有什么想问的，快抓紧问吧。”
　　“好、好的。”
　　少年如梦初醒，这才开始询问女鬼所谓的“苦衷”是什么。
　　原来，女鬼昭昭本是被葬在寺庙附近乱葬岗的一名风尘女子，乱葬岗边上生长了一棵大榕树，经年累月被阴气滋养，渐渐修得了道行，成了为祸一方的榕树精。
　　这榕树精是方圆数百里最强大的妖怪，因常常化形为一佝偻老妇的模样，人又称它为“姥姥”。姥姥控制了乱葬岗内孤魂野鬼的骨灰坛，并以此为要挟，强迫乱葬岗内的鬼魂为它卖命。比如昭昭，因生得美丽，又颇精风月之道，榕树精便给了她一段心法，要她修了魅功引诱过往旅人，帮助榕树精获得精气增进修为。余者还有些山精树魈，或是被要挟，或是主动归附，皆由姥姥驱使着，在附近为非作歹。
　　“上仙明察，在此害人实非我愿，只是我的命门还在姥姥手里，若不听她话，姥姥会将我的骨灰坛打翻，让我魂飞魄散，我有数名姐妹都是这样消失了，我实在是害怕啊……”昭昭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脸上哭得梨花带雨，那可怜的样子，就连英仙都不自觉心软了。
　　她走近一步，询问女鬼：“你们中有个叫聂晓倩的，他和你情况一样吗？”
　　“晓倩？”听到聂晓倩的名字，昭昭一愣，低垂的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异样，“是的，他和我一样，也是因为骨灰在姥姥手里，才被迫为姥姥卖命的。不过，听人说自从上回放跑了一个纯阴之躯的小姑娘后，晓倩就变得有些叛逆，没以前那么听话了。最近他总是和姥姥对着干，昨晚还被姥姥狠狠惩罚了一通，姥姥还说，若他还不肯乖乖听话，她就要动手扬了他。”
　　“这样啊。”英仙回想起今晚看到的聂晓倩，确实要比平时憔悴不少，忽然又觉得这些艳鬼可怜了起来。若是能够帮助他们……
　　梁山铂素来心地善良，听闻此事更是久久不能平静：“昭昭姑娘，既然你们不是自愿为那榕树精驱使，那你可知道你的骨灰坛被藏在了何处？”
　　“这自然是知道的，就在那榕树的树洞里。只是姥姥法力高强，要从她身上把骨灰取走可不容易。”昭昭说着，又趴在地上伤心地嘤嘤哭泣起来。
　　“阿螺，你怎么看？”
　　英仙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同梁山铂一起求助地看向田螺妖仙。青年并没急着回答，而是先朝那女鬼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昭昭面露喜色，朝着几人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忙不迭飞身离去。
　　待女鬼的身影消失后，田螺妖仙转过身来，朝英仙点了点头，柔和的目光中带着鼓励与肯定。
　　“按英仙的想法来做就好，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谢谢你！阿螺最好了！”
　　英仙高兴地飞扑进青年怀中，被青年揽了个正着。
　　厢房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两人一妖仙回到偏殿后，坐在篝火旁商议了一下，决定等明天中午阳气最旺的时候去榕树上夺骨灰。商量妥当，田螺妖仙看看明显开始神游天外的英仙，再看看一旁不时偷瞄英仙的梁山铂，强压下心中的妒火，识趣地先一步退回了螺壳中。
　　火堆边一时间只剩下谢英仙与梁山铂两人。燃烧的篝火让偏殿的有些高，气氛也不知不觉暧昧了起来。在一种莫名情绪鼓动下，英仙摸摸鼻尖，扭扭捏捏地挪坐到少年身边，身体不太明显地朝少年倾斜过去，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哎，山铂。”
　　“什、什么！”少年的反应很大，被女孩碰到的大半边身体都僵硬了，带着些小麦色的脸红得像火烧，那慌慌张张的模样，活像个被抓住的贼人。
　　英仙以手掩唇“扑哧”一笑，一双漂亮的杏眼微微勾起，像两弯月牙。她将脑袋凑近少年，学着平日里田螺妖仙逗弄自己的样子，坏心眼地朝少年耳孔“呼”地吹了口气，神神秘秘：“山铂，你知道吗，昭昭在幻化人形的时候，会变成别人心上人的模样。她今天变成了我的样子，是不是说明……”
　　“英、英仙，别这样……”梁山铂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无措地伸手推拒着女孩的接近，却又下不了十分的决心，于是，到头来，这推拒也仿佛成了欲拒还迎，只有嘴上还不肯屈服，结结巴巴地念：“你我都是男子，我们这样……不应该。”
　　“那你喜欢我吗？”英仙觉得梁山铂这死不肯承认的样子简直太招人喜欢了。事实证明，当一对有情人相处时，如若一方避让防守，那另一方不知不觉就会成为进攻方。忘记了女孩家的矜持，也忘了一螺之隔的田螺妖仙，谢英仙膝行来到梁山铂跪坐的两腿中间，抬起一手托住少年的下巴，仰头虔诚地亲吻了上去。
　　……
　　在结束亲吻后，英仙甜蜜地倚靠在梁山铂怀中，将自己女孩的身份告诉了他。两人互表了心意，又搂抱在一起温存了一番，最后，他俩索性将被褥移到了一起，并排而卧，在被子下手牵着手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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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梁山铂和昭昭吻了，不过你们其实可以不用太纠结这个，因为他本来就是龙套
啊，我没说过吗？他只是推动剧情发展用的工具人哦，所以要对他宽容一点哈，反正他马上就要……（捂嘴，不能剧透）
姥姥：聂晓倩！你再不听话把你骨灰都给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