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民间故事的主角》东吴一点红

5、（五）

　　二月里，余华县开童生试，班上梁山铂等几名成绩优异的乙班学子得了夫子举荐，奔赴余华县赶考。令谢英仙惊奇的是，看似不起眼的马纹才居然也赫然在列。
　　谢英仙才新入学，四书五经尚未读透，这次童生试本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她来书院念书本就动机不纯，如今梁山铂要请半个月的假去隔壁县城考试，她哪里愿意放弃一路与梁山铂朝夕相处的机会，回寝室就用螺壳联系田螺妖仙，找对方出谋划策，最后请了个“病假”，也随着梁山铂一起去了余华县。
　　这次外出路途遥远，田螺妖仙不放心英仙，一定要跟随，谢英仙被磨得没法，只能跟对方约定，除了两人独处，田螺妖仙必须时刻呆在田螺中，绝不许出现在人前。
　　梁山铂家境贫寒，同去的学子们大多坐自家马车赶路，只有他寒酸地背着包袱，凭两腿走路。谢英仙在城门口等了没多久，就蹲到了他。
　　更巧的是，正当两人站在城门外旁若无人地聊天时，谢英仙目光偶然往旁边一瞥，居然看到了另一个背着包袱默默赶路的熟人——那低垂的头，一贯的青色外袍与外露的阴暗气质，不是马纹才是谁！
　　他居然也是一个人走路去考试。
　　谢英仙性子跳脱，当即抬手同对方打了声招呼。
　　“马纹才，好巧呀，我们也是去余华县，要一起吗？”
　　“……”
　　马纹才转动眼珠冷淡地瞟了两人一眼，理也没理，转头就自顾自往前走。
　　“喂，你真的不一起吗，路还挺远的，人多也好彼此照应啊。”谢英仙还待挽留，身旁的梁山铂拍了拍她的肩膀。
　　“算了吧，英仙，他这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想来是不乐意与我们一道走的。”
　　“哎，也是。那就算了吧。”英仙一向唯梁山铂马首是瞻，听少年这么劝，当即收了念头，又乐呵呵地同少年聊起了天。
　　两人的体力都还不错，就这样一路聊天一路行走，时不时路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到了黄昏，两人已然行进了大半路程。
　　眼看着天色昏暗，梁山铂与谢英仙开始找地方休息。也是凑巧，就在路边不远处，两人找到了一间荒废的破庙。
　　庙宇很大，看样子曾经也辉煌过，但如今只剩下一地残垣断壁。庙中的建筑损毁良多，唯一保存完好能够遮风挡雨的，只有庙宇的正殿与右侧偏殿。
　　出门在外，也不能对休憩的地方要求太高。梁山铂与谢英仙穿过杂草丛生的石板路，一路往里来到正殿，正待推门进去，却见屋里居然亮着火光。
　　“你好，有人吗？”
　　谢英仙扯开嗓子喊了一句，门内响起一阵脚步声，未几，只听“吱吖”一声响，破损的木门被推开，门里露出一张丑陋骇人的脸。
　　“呀！马、马纹才？！原来是你呀。”
　　谢英仙起先被那张诡异的脸吓了一跳，后来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长相后，才终于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又给咽了回去。想想也是，马纹才与他俩几乎同时出发，算算时间也应该走到这里。
　　思及自己刚才的行为，虽是无心，但还是非常失礼。她朝少年充满歉意地笑笑，正想搭话说大家难得偶遇，可以在此一道挤挤，少年却板着脸，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这里已经有人住了，你们还是找别处吧。”
　　“别介，我看殿内地方挺大，大家又是同窗，一起挤一晚上呗。”
　　“不行，这里不欢迎你们。想活命的话还是快走吧。”
　　“哎，你这是什么话啊。”
　　“英仙，算了。”与好脾气的谢英仙不同，自从上次马纹才恩将仇报推了谢英仙一下后，梁山铂对他的观感就不太好，如今被对方驱赶，少年人的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此处又不是他建的，我们想住就住，哪里需要他的同意，偏殿不是还空着吗，走，我们住偏殿去。”
　　“可是……”大约是同样曾被人排挤过，英仙对马纹才对遭遇感同身受，一直都努力想要和他交上朋友。她犹豫地看看马纹才，又看看梁山铂，还待劝说，胳膊忽然被人一拽。
　　“别可是了，你稀罕人家，人家可不见得领情。”
　　说罢，少年瞪了眼马纹才，转身扯着女孩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他俩的身后，马纹才隐没在黑暗中，阴郁的目光追逐着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嘴唇嗫嚅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关门走回了一片阴森的大殿里。
　　这一头，梁山铂与谢英仙合力在偏殿中央收拾了一块干净地方，生起了篝火。梁山铂开始张罗着烘烤饼子，谢英仙则因为路上喝多了水，有些内急。
　　“梁兄，你在此刻稍等，我且出去寻个地方更衣。”
　　“好的，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嗯。”
　　谢英仙解下包袱放在地上，临走前，迟疑地看了眼包袱中的白色田螺。上厕所还带着田螺妖仙总感觉非常奇怪，反正只是出去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事发生的。
　　想到这，她空着手，独自一人走出了偏殿。
　　只一会儿工夫，外面的天已经整个黑透了。谢英仙摸黑在荒芜破旧的庙宇中走了一阵，找到个僻静处蹲下，刚想要解手，忽听得一墙之隔的地方好似有人在说话。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听得那是一名老妪与一中年妇人的对话。老妪问那妇人收获如何，妇人说今日来了只半妖、一童男与一纯阴女子，定能让姥姥满意。那老妪又问既有女子，怎不见晓倩前来，妇人正欲答话，一旁忽然响起一男子醇厚低沉的嗓音：“晓倩这不是到了？”
　　三人随后又说了些话，而谢英仙却已不耐烦再听。她腹部胀痛得紧，此处有人，便另寻了处墙角，蹲下迅速解决了问题。
　　她用草叶拭净了身子，收拾齐整往回走，到得半路，身后忽然刮过一阵直透骨缝的凉风。英仙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正待加快脚步，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呼唤。
　　“这位小娘子，夜路幽黑，不若让某送你一程？”
　　“……”
　　谢英仙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她回过头，看到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男子的手中拎着一只白纸裱糊的灯笼，夜色中放着幽幽的光，黯淡的灯光下，男子唇角含着浅笑，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眼角眉梢满是遮掩不住的浓浓春/色。
　　谢英仙整日对着田螺妖仙与梁山铂的两张俊脸，本以为自己已然看惯了世上的俊美男儿，但是，直到今晚见着这名男子，她才恍然发觉，自己过去所见所闻，实不及眼前男子十之七八。
　　那是何等美艳妖娆的相貌啊，媚眼如丝，红唇似火，一举一动皆勾人心魄，尤其当男子笑起来时，英仙恍惚间几乎将要溺毙于那双鲜红的深邃眼眸中。
　　“我、我……你……”
　　因为太过紧张，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直着眼睛瞪着男子，脸颊倏忽间已然涨得通红。
　　“唤某晓倩便是。”
　　男子勾唇，似是对人们见着他时沉醉痴迷的模样早已习惯，脚步悠闲地走上前来，抬手一把环住英仙的细腰，美艳的脸埋进女孩温暖而充满生气的颈项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具身体瞬间紧密贴合在了一处，迷蒙中，英仙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团冷气所包围，她暗自打了个哆嗦，神志忽然为之一清。
　　“你、你……”女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手，想起还在偏殿等待自己的梁山铂与田螺妖仙，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挣扎。她强打起精神，试着推拒男人的手，但也不知因何原因，手上压根使不出半丝力气，推阻的动作看起来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饶是如此，这微弱的抵抗已然足够令男子惊讶。
　　“缘何拒绝，姑娘，晓倩不美吗？”
　　他蹙着眉，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泫然的神色如牡丹花心点缀的露水，减少了男子身上动人心魄的妖异，令他更多了些清水芙蓉的天然，英仙见状呼吸一滞，忽然又有些挪不开眼了。
　　“我、我……不行，梁兄还在等我……”
　　女孩呢喃着，脸上闪出几分挣扎。聂晓倩闻言微微挑眉，脸上划过一丝兴味。
　　“姑娘口中的梁兄，是姑娘的心上人？”
　　“嗯……”英仙傻乎乎点头。
　　“他是姑娘的初恋？”
　　谢英仙又点头。
　　男子笑了。
　　“看姑娘为追得心上人，不惜女扮男装日夜相伴，可那位梁兄却毫无察觉，无动于衷，想来是姑娘对男人的了解还不够，不得要领。若姑娘不嫌弃，不若让某好好教教姑娘取悦男人的法子？”
　　“取、取悦男人的法子？”
　　“是啊……姑娘可知道，男人的身体是何模样？”
　　聂晓倩媚眼流转，笑吟吟牵着女孩的手，略施力气将她往一旁荒草间的石桌边引了过去。英仙呆呆随他走到桌边，见那男子背身坐上石桌，忽然牵着她的手，往他大开的领口下探去……
　　……
　　这就是……就是男人的身体……
　　她还在懵懂地为蕴含着力与美的身躯神迷，聂晓倩已然带着她的手……
　　“这、这是……”
　　有田螺妖仙叮嘱在先，在书院里，英仙总要等左右无人时才敢如厕沐浴，是以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男儿的那处。碰到了奇怪的东西，她略略抬起手掌，惊奇地瞪大眼看向男人的……
　　“想活命的话，劝你到此为止。”
　　随后，脚步声接近，一只铁钳似的手拽住了谢英仙的手腕，一把将她拉扯到了一旁。
　　混沌中，谢英仙抬起头，对上了一张丑陋的脸，与一双着实美丽的星眸。在望进那双眼睛的那一瞬，如一根冰棱捅入脑中，被蛊惑的神识瞬间清明。
　　“马、马纹才……”
　　“哎呀，真遗憾，搅场子的来了……好姑娘，有缘再见……”
　　身后幽幽响起一声低笑，刺骨的冷风拂过，谢英仙转头再看，哪里还能见到红衣男人半丝影子。只有一盏破旧不堪的纸灯笼，在桌上散发着冷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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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省略号省略N多字
希望能过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