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醉人》棠兮姝兮

6、6、似是故人来

　　桃莹示意梨嫣把东西搬到客房里去，自己则坐在院子里桃熙常坐的秋千上，眯着眼睛感受三月的风。不由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里，自己总拉着一只小妖怪去看山上族长们的大会，似乎都忘了对自己来说，三月清晨的天地灵气是对自己最好的。而现在，三月成了自己的梦魇，甚至半夜都会被自己奇怪的梦吓醒——周围是黑暗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终于，有一只手伸过来，那只手又把一直在黑暗中给她支持的东西推下深井。
　　桃莹睁开双眼，浓密的睫毛像是张开的蝴蝶翅膀，幽幽叹道：“夙落，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其实今天太阳很明亮，可是桃熙感觉自己的周围都布满阴暗的气息。桃熙把这归为天还没亮就被折磨醒的原因，极力想忽视周围人群的同情眼光。自己一家里没死人，二又没得不治之症，为什么她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虽然这三者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桃熙还是从围观人群的眼神中看懂了她们围观的原因。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苏染离开的那条微微湿润的道路，桃熙看着围观自己的人渐渐离开，伸出双手想要接住阳光。手心没有一丝温度，阳光也变成冷的了么？桃熙恍惚中想到自己一个人站在一座山的山顶，无法走动，周遭的光都是冷的。
　　明黄色的阳光倾洒在孤零零站着的少女身上。站了了好一会儿，桃熙才按着来的路走回去，冰蓝色的衣摆摇晃着，即使沾上了泥也掩不住它的芳华。
　　“姐姐？”桃熙叫了一声坐在秋千上发呆的桃莹，笑着缓缓走向桃荧。复杂华丽的法式盘在头上确实很累，桃熙伸手把固定头发的羊脂白玉簪抽了出来，墨色长发立即撒开来，原来安置在发间的花叶也滑落到发梢，然后落到地上。桃莹看着发丝随着清风微扬向自己走来的桃熙，低喃：“桃熙，桃熙。”
　　桃熙站在桃莹面前，扬起嘴角，眉毛弯弯地笑着——“姐姐想玩秋千啊。”
　　“啊——”桃莹感觉自己在空中飞翔着，秋千被桃熙越推越高。耳边是呼啸的风和地上的桃熙的声音：“姐姐，抓紧了。”
　　桃莹慢慢睁开眼睛，草长莺飞，杨柳纸鸢。花城的三月，其实也美得让人眩晕，觉得它是梦魇，其实也只是害怕失去的借口。“桃熙——”
　　“嗯——”
　　“我觉得很幸福——”比作醉莹时幸福，比每天偷偷看着喜欢的人幸福，都是因为——因为桃熙啊。
　　和她在山上吃野花、扑流萤、闭上眼睛吸收天地灵气，夙落也好，苏染也好，呆在人界也好，都是因为桃熙的存在。
　　桃熙换上平常的蓝布小衫，也换好干净的小靴子，打来清水把脸上淡淡的胭脂拭去，铜镜里的人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蓝布小衫，衣摆上绣着几朵水粉色桃花，牛皮小靴子，脸颊有淡淡的粉色。只是三千青丝散落下来，脸颊边的一小部分长发用蓝色绒线绑住，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发愣。桃熙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像自己以前的日子，自己只要呆在家里吃吃零食，和桃莹画画、看书，偶尔还会和邻居们出去游玩，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一个总是笑着的人牵着自己走，去吃吃点心、去看偶戏、在大草坪上游玩放风筝。自己还会跑到清风楼去看生得漂亮的男子，和一大堆的酒，即使被他知道了，也会把醉了的自己温柔地抱回家。总是很坏地欺负自己，但是也总会买吃的、玩的对自己好。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苏染，苏染。”
　　月白色的身影站在门边，桃熙一抬头就看到了那男子。流云般长发被白玉绾起，墨色的眸子狭长的丹凤眼，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五官像是用最好的玉石，最好的工匠雕琢而成的艺术品。月白色的外袍上绣着深蓝色的云纹，腰间系着一只翠绿色玉笛。猛地一看竟然比梨嫣姐妹还要美。
　　“你、你是谁？”桃熙觉得自己见过这个男人，很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一想起来这是在自己家里，生出无数戒备。
　　“熙熙。”桃莹笑吟吟地走进来看着桃熙，解释：“他是夙落，你们可是见过的啊。”
　　桃熙恍然大悟，原来是姐姐的朋友啊，而且见过，难怪自己会觉得熟悉。礼貌地开口：“你好。”
　　夙落皱了皱眉，很快又温和地笑着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看着他期待的模样，桃熙有些不忍，但依然点点头。
　　夙落有些失落，但是依然温和的笑着。——没关系，等你把一切记起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晚饭时梨嫣姐妹才急匆匆地回来，手里还提着热气腾腾的糕点。桃熙闻着糕点的浓浓香气，心痒难耐，又顾忌着家里还有客人，苦恼地挠着桌子。夙落看到桃熙这个模样，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笑意温和地对梨嫣说：“能给我们看看那是什么吗？”
　　桃熙听到声音后，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夙落，却正好对上他那双笑意满满的眸子，又很快转开头。习惯性地想起苏染要是在的话，肯定会先说自己是一头只知道吃的猪，才会打开盖子把糕点推到自己的面前，等自己吃得很撑了，才打开另一盘看起来更好吃的糕点慢慢地咬，气得自己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当然，桃熙这辈子是不可能咬赢苏染了，大尾巴狼狐狸和小白兔的斗争，结果总是没有戏剧性。
　　梨紫看了看对糕点垂涎三尺的桃熙，又看了看满眼笑意的夙落，有些疑惑——这人好像苏染公子，但是苏染公子可没说过自己有什么亲戚。
　　黑色的天空因为镶嵌了星辰和月亮才有了颜色，有了光亮。桃熙一直这么认为，因为她觉得，天是没有颜色的。
　　夙落靠在门边，看着躺在藤椅上看星星的人，忽然觉得很陌生。自己认识的她，应该是很努力地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妖怪的女生，应该是尽最大的努力知书达理。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其他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起来，那个算是自己的弟弟的人的警告——“不要伤她，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夙落嘲讽地笑笑——既然敢说这样的话，连留下来和自己竞争都不敢么？
　　桃莹走到桃熙身边，走过宽大的门时，低低地说了一句：“你跟本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声音很小，但是桃莹确定夙落听到了，因为他是妖，或者，叫做碧落。
　　“夙落，你，从来没得到过。”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是——没得到过，也不能失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
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