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醉人》棠兮姝兮

5、5、离开和到来

　　李府也很快就明亮起来了，所有的人都围着大小姐转。
　　繁复的衣物，成片的首饰，美丽的人儿······
　　一切都在进行着，但是李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想得不一样，目的，却出乎意料的相同。李府的老爷心心念念的是有一个有钱的好女婿，而李凉一只是想可以惊艳自己喜欢的人，而各种奴仆们，只纠结于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睡觉。
　　当温和的阳光照到地上时，黑暗里的面孔也渐渐明亮起来。
　　桃熙觉得自己又在梨嫣姐妹的折腾和桃莹的目光中恍惚着又睡过去一次，好像梦到了梨紫说的那个阎罗山。——没有过黑暗的阎罗山即使是夜晚，明亮的晚星也把它照耀得明亮。每一条路边，都生长着娇小的花朵，嫩绿的草叶，走在石子铺就道路上的碧落族人们。再深一点的山中，谈笑着的美丽花精和树妖，偶尔匆匆跑过的小野兔，道路全部都被杂草占领，何首乌和人参叽叽喳喳地讨论前几天出现在草丛中的精怪。这里是世上天地灵气聚集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悠游自在。只有在后山渺无人烟的极高之地，一座由琉璃铸成的大殿冷冷清清，硕大的宫殿像没有一个。画面最后定格在大殿最高的那个屋顶，有一女子依着斜坡而坐，着水色长衫，眺望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桃熙出了一身冷汗，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是碧落子么？
　　桃莹看见自家妹妹已经醒了，笑眯眯地拉她起来，让她看对面的铜镜。
　　“这是我？”
　　铜镜里的人面若桃花，神色有些疑惑，微拢眉。皓齿蛾眉，肤如凝脂，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身着蓝绿色罗裙，发间用翠色叶片点缀，仔细点瞧还可以看到带着露水的桃花。
　　不知为什么，桃熙想换了这一身衣装。——漂亮是没错，可是心里总有隐隐的排斥，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各家各户的门都已经打开，桃熙看到桃荧和梨嫣姐妹走来走去忙碌的样子，因为一身繁复的衣裳一时间竟是最麻烦的那个。“姐姐，我······”“你可以先睡一会儿。”听到姐姐的话，桃熙舒了一口气，趴在冷硬的桌子上睡着了。
　　好像处在高山上，身边都是稀薄的云，微风吹过来满身都是冷意。桃熙慌张地看着周围，自己不是在家里睡着了吗？难道是做梦？
　　脚下踩着的石块很白，像一块光洁的玉，周围都是云，再远一些的景物都看不到，全部都被云遮住了。桃熙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的云都散开，一名女子靠在玉石做的桌子上睡着了。桃熙刚想走过去碰碰她，却听到自己气鼓鼓地说：“碧落，你来看我居然还睡觉。”桃熙吓了一跳，缓缓神才确定是自己说的。可是自己并没有想说话啊。
　　“对不起，阿熙。”那人转过身，桃熙正想看清楚她的脸，却发现一切都变模糊了，只听到她说抱歉，自己的声音问——碧落你以后都会那么累吗？
　　周围又变回黑暗。
　　桃熙睁开眼睛，努力适应窗外照进来的光。没想到只闭上眼睛一会儿，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过去了那么久。站起身发现桃莹正遗憾地看着自己，慢悠悠地说：“还以为那人要走了你也会想想，没想到，你连送也不送。”语毕就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说了一句“看天色应该要出发了”。
　　“谁？”桃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想起来——今天是苏染出门的日子。
　　要出发了吗？可不可以再等等！
　　也不顾是否影响形象，桃熙把枕头底下的东西攒到袖子里冲出屋子，猛地往苏府奔去。一路上因为下过雨而变得泥泞的路面也变成了路边的野草，美丽而繁复的衣裙成了累赘，桃熙几近疯狂地在小道上奔跑，路过看到的人都不免惊叹：“苏家小夫人好脚力！”
　　正在和镇上人道别的苏染看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明显奔跑过的人儿，不免弯起嘴角——自己还是希望她来的吧？
　　宁红衣正在和照顾自己有几日的苏府管家道谢辞行，每个送行的人都趁着说上几句话。
　　“看哪个人是谁啊？”
　　人们朝那边看去，良久，才有人不确定地问：“是桃熙？”
　　所有人都忍不住再看向那边——桃熙扯着裙摆跑过来，微微发红的脸上笑靥醉人。苏染看着向自己跑来的桃熙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宁红衣偏过头去看微笑着的苏染——一身用银线绣着几朵睡莲的冰蓝丝绸外袍，风吹过的外袍微微扬起，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笑容温润如玉，眼角微微上挑，狭长的凤眼看着那个急匆匆的身影。好像在自己这么几天的记忆里，苏染一直是风度翩翩的，待人温和。每每见到都是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却始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宁红衣甚至觉得，他没有了其它表情，宛若用最上乘的白玉雕成的仙人像，美若谪仙。而现在，他的目光看向桃熙，笑起来的神色，像是理所当然，温暖无比。
　　花城的人像是第一次见桃熙，猛然发觉原来桃莹的妹妹也是一个美人。五官玲珑精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凉一也吃惊不已，以前总觉得躲在花城第一美人的桃莹的羽翼下的桃熙，只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小姑娘，被苏染喜欢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意外，偶尔自己还会想，那丫头到底对苏染做了什么，才把他蛊惑。
　　对于一个人的蜕变，或者是说对于一个吃货童养媳的蜕变，人们总是很不解的。
　　“苏、苏染。”急匆匆跑来的某女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很失礼教，一时之间扯着苏染的袖子叫了他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一时间表情纠结之至。
　　苏染轻咳一声，众人才觉得一直看着别人是很失礼的，依依不舍地把目光移开，耳朵却随时注意两人的交谈。
　　发觉身前的人儿没了声响，苏染低头看桃熙。
　　很熟悉的打扮，碧螺雾烟水袖裙，碧如头簪被刚摘下来的新鲜绿叶代替，还掺着几朵娇嫩的桃花。要不是那些桃花，还要误以为那时候回来了呢。
　　“你来做什么？”
　　桃熙闻声惊异地抬头看着苏染——自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狼狈模样，难道是为了他这一句冷冷的话吗？
　　“苏染，你怎么可以······”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细小如蚊，早已经哽咽起来。桃熙左手依旧拉着苏染那只袖口绣着暗纹的袖子，右手紧紧攥着那只不成形的荷包，咬着下唇，拼命忍着不哭。
　　发觉面前人有些微微的颤抖，苏染猛然觉得自己的话真的有些伤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苏染抬手拥住桃熙，拉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也默默地放下来，右手地在桃熙安慰性地拍着。桃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委屈过了，还是想哭，原来忍住的眼泪也一大滴一大滴掉落在苏染的衣服上，然后大哭起来。
　　“苏染，苏染······苏染······”
　　“小桃熙，不哭咯。”苏染的手也依然在安慰地拍着桃熙的背。
　　桃熙瞪着红红的眼睛偷偷看向周围，原来假装干着自己的事的人们都侥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两个，李凉一和宁红衣更是睁大了眼睛瞧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桃熙觉得地下有一条缝在向她招手。
　　相比于桃熙这只无辜的小白兔，苏染这种大尾巴狼只是挥了挥袖子，风度翩翩地说了句“准备启程”，一点都不像刚刚还抱着一个撒娇的人的人。花城的老人们都在想——“这小两口真恩爱。”；花城的妇人们都偷偷地拧了一把自家相公；花城的孩子们都在想着先生教的“郎才女貌”；花城的年轻男子们都忍不住在心底夸起苏染来——“这苏染还真有一套。”而后都忙自己的事去了。
　　见只剩自己和苏染两个人站在原地，桃熙又偷偷地红了脸。
　　苏染看着面前的桃熙，绯红的脸，还嚼着眼泪的眼睛看着自己，简单的发式却插着很多的花草装饰，只是碧螺雾烟水袖裙，桃熙这裙子哪来的？
　　“小桃熙，我就要走咯，你没什么想说的？”苏染挑挑眉，看着手足无措的小白兔。
　　“我、我、我······”见众人都走得很远了，桃熙才结结巴巴地“我”了几声，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拿出来。苏染对着那一块——烂布表示很无语，由此可见桃熙的绣工之差。——不过，某只狐狸还是对着眼睛红红的大白兔眨眨眼，表示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桃熙别扭地开口：“这是——”苏染又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好奇地看着桃熙。“是，是一块布！”
　　苏染听到桃熙气急败坏的声音后，捂着肚子狂笑起来，像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似的。桃熙气愤地低下头去咬嘴唇——有那么好笑么？这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绣好的嘛。
　　苏染把面前的人拥入怀里，轻声道：“桃熙，再见。”
　　低着头的桃熙也不自主仰起头，看了看温柔地笑着的苏染，别开头撅起嘴小声抱怨：“都不带我去。”
　　“唉。”苏染叹了一口气，用手扳过桃熙的小脸，修长的手指插在她的发间，吻了吻桃熙的额头，低声说：“我会带上一只鸽子，可以送信回来。”
　　某只小白兔被狐狸的举动弄的晕晕乎乎，呆呆地“哦”了一声。
　　苏染捧着桃熙的脸细细地看了看，放开手，转身准备向车队走去。袖子又被一只小手拉住，桃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会想你，也会等你回来。”
　　苏染晃晃右手握着的那一只像破布的荷包，隐在袖子里的左手握成拳，骨节分明。
　　“小桃熙，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是你出远门的日子吗？”
　　“今天是你生日，十五了。”苏染笑得很狐狸。
　　“及笄了，可以嫁人了。”桃熙自觉地接，“啊！不是，这个······”
　　苏染一副很吃惊的模样看着桃熙，感叹：“原来小桃熙早就想嫁给我了。”
　　“这不是！”桃熙羞愤——明明是姐姐每天在说，自觉地······（传说中的条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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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桃莹身后的梨紫忍不住踮脚张望，想知道桃莹等了一天的人会是谁，梨嫣捏了捏梨紫的手，示意她安静。
　　屋子前面的小路由这里延伸到视线到达不了的地方，小路旁边的绿意仿佛浸透了土地，远远看去是一片青绿色。
　　终于，在一片夹着一点点紫色小花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月白色身影。月白色身影移动得很快，仅仅几次眨眼，三人（妖）就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站在离自己两三步的地方站定。
　　桃莹看着那张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回想到自己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日子，微微笑起来。
　　“夙落，好久不见。”
　　梨紫偏过头看桃莹，却发现，一贯挂着慵懒的笑的桃莹，笑得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