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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恩情似海深不测,情难择决服忘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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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却说素贞走后,天香再三思索,终是放心不下,她既怕素贞误伤一剑飘红,又怕一剑飘红伤害他。匆匆换过衣服,夺门而出。跨出府门却又没了踪迹,不知该往何寻去,只得凭直觉巧遇。失落归来,见一老乞婆拄着拐杖,贴着墙边颤颤巍巍向这走来,心一软,疾步迎上去扶住,乞婆感激望了她一眼,苍老而沙哑的嗓音响起:“姑娘,你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天香苦笑道:“老人家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我是女子。好事没有遇到,倒是烦心事不少。”
“哦?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否向我这老人家说道说道?依老身看来想必你是为情所困。”
一语道破心事,天香惊奇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难不成您……”
“姑娘别激动,老身没有恶意,是来为姑娘解除痛苦的。”老乞婆缓缓拿出一个紫瓶,递给她,天香好奇的接过,上下打量,“老人家,这是什么?”
“忘忧水。只要你喝下,一切痛苦都会随风而逝。”声音坚定严肃,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忘忧水……真的能忘忧吗?”天香喃喃,似是不相信,又似是想起别事。
“姑娘大可放心,老身只为有缘人而来,分文不取。至于真假——服下便知。”
天香低头,手中揣摸着药瓶。剑哥哥…既然你我今生无缘,那我们来世再续前缘,从此以后闻臭将不复存在,而你也可以解脱了。她拔开瓶塞,眼角流下不舍的泪水,剑哥哥,永别了。
仰头,一饮而尽。
老乞婆嘴角含笑,点点头,拄着杖正要离去,远方,一男子突然冲过来,激动地抱住天香,嘴中不断喊着闻臭,却见怀中人儿没有半点反应,眼神陌生的让他害怕。又见她手里拿着一方空瓶,误以为有人毒害她,拔剑怒指乞婆,“你给她吃了什么?!”急躁的吼声暴露他的心虚,老乞婆却悠然飘出一句让他后悔万分的话,“忘忧水,老身并未逼迫,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剑飘红不可置信,“忘忧水?没有理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情。”她平静无澜陈述着,一剑飘红失魂落魄,跌坐在地。“闻臭,闻臭,是我害了你啊……你为什么这么傻…”曾经,面对刀光剑影甚至伤势严重生命垂危时,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的男儿,此刻面对心爱的人这般模样,他流下悔恨的泪水,痛哭,却无力挽回。
老乞婆不忍见他这般,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年轻人…做事总是莽撞。”
一剑飘红听罢,反过神来,单膝跪地,抓住老乞婆的手,求道:“您可知这忘忧水有解吗?”
“呵…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忘忧水无解。服下便可忘却烦恼,永生无忧。”
“忘却烦恼…哈哈哈哈…说的好听,岂不是同活死人无别!”一剑飘红狂笑,像极受刺激过度的疯癫道士。颠道尚且不痴,可他一剑飘红,身体健全,耳聪目明,却连颠道不及。
“唉,若是论解…老身有一法,倒可以一试,只是…”
“只是什么?无论如何,我定要做到。”一剑飘红眼中染起一丝光亮,闻臭,哪怕有一线生机,我也要救你。
“此法即以毒攻毒,需寻那断肠崖山上断肠草,无底涧中无根水做引,再以内功深厚之人为其逼毒。不仅药引难寻,内功深厚又肯为她逼毒之人,恐怕…”
“好,待我寻齐两味药材,再相见。告辞。”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身影,乞婆不住摇头惋惜,“又是一个痴情儿郎,只可惜…他们注定无果,唉。”
(二)
那天香自从回宫之后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闭门不出,专心钻研女红刺绣。只有每天早上必去向世宗及菊妃问安,其余时间一概留在府邸,倒真是做起了端庄贤淑的公主。天香的转变倒让世宗大骇不已,起初以为她是想以此解禁,但几日下来她并未提及半句解除禁足话语,只问安便退下。世宗遂派人召来太医为天香诊治,太医看过后回禀说公主一切正常。世宗抱着一丝希望,以为驸马教导有方,使得天香终于开窍,遂令人召见素贞。
却说素贞自从上次二人误有肌肤之亲之后,一直羞愧不已,便再未去公主府。此次世宗突然召见,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小心应对。踏进御书房,撩起下摆,欲叩首,“儿臣,参见父皇。”
世宗大喜过望,这女婿当真是越瞧越顺眼,忙上前将其拉起。刚要提天香一事,太监走进来,呈上一份文书,说是丞相的奏折。世宗疑惑,拿起奏折阅过,本来和悦的脸色当下严肃了起来。由于不清楚事态,素贞也不好随意过问,只沉默侍立于一侧。世宗沉思半响,将奏折递给她,示意其翻阅。
素贞接过,阅了起来。这是丞相进言的奏折,大致内容是拓跋向我朝朝贡。日前使臣抵达妙州时,竟无故被杀害。余下使者臣一面快速回信给拓跋汗王,一面告上京城,要求世宗给个交待。妙州乃是距离京都最近郡县,发生这等事自是天朝耻辱。看毕,她恭敬将奏折递上,放于案几前。世宗问道:“民儿,对于此事,你可有何看法?”
“儿臣冒昧,愚以为妙州地处要塞,又贴近京城。发生此等事类,实属当地官员失职。当立即调查清楚,还拓跋一个交待。晚些怕会挑起两国事端,征战连连,到时遭殃的只会又是百姓。”
世宗颔首,算是赞同。“这朕也知道,可那妙州自从冯少卿患病之后,便一直空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人选,不如——”世宗抬眼,若有所思看着她。“就派你去吧。朕的驸马文武双全,相信定能解决疑案。”
“父皇,儿臣愚昧,怕……”素贞推辞,这等国家和谐问题,非她一人可成,若拓跋真有意挑衅天朝,即使她侥幸查出,却也不免沦为刀下鬼。若查不出凶手,则恰好成为替罪羔羊,到时相信世宗为了平息事端,杀她一个也不为过。
“你只管放心去,朕会派人协助你的。”世宗说的绝断,不再容半分异议。素贞再言语只会惹怒他,只好接下。“……儿臣领旨。”
“嗯…民儿啊,朕还有个事情,香儿,你最近有去看她吗?”
“这…儿臣最近有些繁忙…想必是公主又惹了什么麻烦令父皇您不悦了,儿臣在此代公主赔罪,请父皇莫要生气。”
“你误会朕的意思了,香儿近日非常听话,早晚各一安,简直往朕预想的方向发展,原以为至少要朕百年之后,她才会长大懂事。没成想现在……”
素贞不解世宗之意,只知道出了事。那天香是能用“听话”二字来形容的?若是她突然转变异常,定是有甚怪事。难道……心突然恐慌起来,越发着急起来,她匆匆告别世宗,便急切地向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
一进门,便迎上桃儿,见她神色慌张,素贞打趣道,“桃儿姑娘何事如此着急?”桃儿见她激动不已,像是遇了救星一般,忙把她往里屋拉,“驸马,你终于来了。还是快先去看看公主吧。”
“哦?公主怎么了?”
桃儿不答,只将她推入房间。闺房中,天香手执锦线,右手托着一方固定好的椭圆锻布,正在专心缝制刺绣,宛若一名大家闺秀。素贞惊愕,天香的转变让她看跌了下巴,只尴尬立在门口。天香望见她,立即放下手中东西,起身施礼道:“驸马,你回来了。”
“嗯……”素贞不甚习惯,无措地应和着。不自在坐于板凳上。桃儿走进,奉上茶,贴在她耳边悄声道:“看见了吧……她这几天都是这样。”
素贞蹙眉,几天?遂问道:“公主这样已经很久了?”
“对啊,自打前几天你离开,公主外出寻找,回来之后便是这幅模样。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她离开寻找过我?那照这么说,公主定是生了事,至于……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得而知。”突然,脑袋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难道…此猜测一出,素贞被自己吓了一跳,当下有些坐不住,她看了一眼文静的天香,心里越发恐惧,挣扎起身要走。天香却温柔挽留道:“驸马早去早回,香儿等你一起用晚饭。”
素贞含糊答应,一刻也不敢多呆,忙向门外走去。匆忙间同外来一个人影撞个满怀,素贞被迫退后几步,不悦道:“甚事慌张如此?”来人原是驸马府管家,一见她忙低下头赔罪:“驸马,息怒,小的来是有事禀告。”
“怎么了?”
“府门外来了个老乞丐,说是找您有事,小的们说您不在,她只留下一方玉佩一纸书信便离去。”管家递上书信玉佩,素贞脸上露出欣喜,她接过玉佩激动地握在手心,迫不及待拆开书信,信上说,约她在十里外一方败庙相见。
管家见她这般甚为奇怪,“爷,什么事?”
“噢,没事。你且先回去,我去见一个故人。”素贞说高兴,面上尽是喜色。
“那,爷路上注意,小的告退。”管家关心道。
“嗯。”
破庙
素贞远远便看到里面一个苍老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素贞快走上前去,双膝跪地,激动喊道:“老人家”
那乞婆听到,忙转过身来,见素贞跪在地上,忙将她拉起,“孩子,快起来,这可使不得。”
“老人家,若没有你就没有素贞今天,请受素贞一拜。”
“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别折煞老身了,快请起,我还有别的事与你交待。”
素贞只好起身,老乞婆缓缓开口,“公主的变化,想必你已知晓……”素贞欲言未及,那乞婆却接着说,“勿须担心,她只是服了忘忧水,忘记忧愁而已。”
“忘忧水?她为何和先前判若两人?”素贞道出心中疑惑,乞婆叹气,“这是为情所困的结果……那公主内心郁结,不得解脱,这忘忧水恰恰是帮助她脱离情网。所以性情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应当。”
“老人家那…这忘忧水有解吗?”
“呵呵……忘忧,忘忧,说是忘忧,到底是否真能忘忧?不必担心,解药的材料,一剑飘红已经去找了。相信他很快可以办到,唉。我找你来是为妙州一事。”
“妙州?老人家你有什么看法?”
“呵呵……老身人微言轻,只是想告诉你,妙州一事,绝非暗杀使臣那般简单。你深居朝廷这些日子可有看出些什么?”
“老人家你是说,有人故意要挑起两国战争?我在宫里也着实有些不对,皇上似乎有意招我为驸马,太子无故被贬,皇上和丞相间也总觉得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能觉出就好,这便是我当初让你进入朝堂的用意,解铃还需系铃人,有些事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解开。你爹我会照顾,你记住我的话,事情没那么简单。”
“素贞明白,谨记您的教诲。唉,”
“时候不早,我们都该回去了,临了有句话送你,感情上的事不必太介怀,过去就让它过去。或许你爹没告诉你,你与她命里早已注定,几世离愁,几世悲欢,缘定三生。哈哈哈…”乞婆笑着离开,素贞却像雾里看花,懵懵懂懂,缘定三生?我和兆庭似乎是不可能……那她是指谁?待想起追问,却见人已走远。她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只好先回公主府再作打算。
且说这老乞婆与素贞,早在数月前妙州那场大火相识。那日乞婆来冯府探望自己的外甥女,却撞见东方胜差人下药一幕,她叹气,答应替师兄照顾好这侄女,自然不可首袖手旁观。遂悄悄离开。到了晚上,待素贞饮茶时,她先将自己饲养的灵猫放进去,故意打翻茶杯,引起素贞警觉,再现身同她如实相告。至于那大火,则是自己燃起,也算是她为她故布迷阵的脱身之计。那焦尸则是老乞婆从城外义庄随意找的一具相似女尸,为了使众人相信冯素贞确实葬身火海,她让素贞摘下玉镯戴于那女子之手。经大火焚烧之后,一切皆难辨认。只空余一具焦尸,逼得众人不得不信。素贞进京考取状元也是她的意思,乞婆说这其中有许许多多谜团,倘若你位置不够高,再有本事也只是平民,什么也做不了。当今世道还是权势更胜,想查清楚就要先有地位。结果素贞果然不负她的希望,一举夺魁高中状元。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