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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虎毒食子逐宫苑,秋闱相逢陌相识 ...

  •   (一)
      离妙州城几里的一片林荫,李兆廷恍惚站在林中,无力捶打着树苗,“素贞…我怎么就那么傻,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悲痛过后,李兆廷解下背上的降魔琴,席地而坐,打算向这幽幽深林倾诉自己的悲惨遭遇。他自语道:“素贞…你走了,我也生无可恋,待我弹完这最后一曲,就去找你。”阖上眼,使自己陶醉在琴音中。素贞,这曾是你最喜欢的曲子,以后再也听不到了…素贞,你说错了,我李兆廷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我很快就去找你,等我…等我。
      一曲毕,他解下腰带,将它横搭于枝杈,系紧,形成一个椭圆状。脚底垫着一块高石,他将头放置于腰绳间,闭上眼。素贞我来了。便踹翻石块,悬在起来。
      气息越来越微弱,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要解脱时,一抹白光闪过,李兆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跌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个黑衣姑娘赫然立在他身旁。李兆廷怨恨道:“难道死也不让我如愿吗?老天你不公啊!” 那女子听到,非常气愤,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方才我救了你,半句感谢的话没有,反而埋怨我。若是老天真想让你死,又怎会安排我的出现,所以你命不该绝。”
      “呵…纵然我命不该绝又能如何,我最爱的人已经因我而死,我好有什么理由偷生?”李兆廷绝望的凝视远方,仿佛他最爱的人就在那里。
      “你心爱的人,若是泉下有知,肯定更希望你活下去!她为你而死,你却如此不珍惜生命有何颜面下去见她。”
      李兆廷一时语塞,他正视眼前女子,鹅形脸蛋,薄颜柳眉,一身正气,观之可亲。女子却不正眼瞧他,“话我已说到这份上,你自己斟酌,告辞。”
      女子抬步离去,刚行出半里远,方听身后有人呼唤,她回身,没想到竟是刚才那人。没好气道:“你又来做什么?”
      李兆廷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朝女子一作揖,恭敬道:“在下李兆廷,适才多谢姑娘搭救,姑娘一番话如南山警钟点醒了兆庭,方才多有得罪,望姑娘见谅。”
      那女子听完倒是笑了,“你这人好生奇怪,一会寻死觅活,一会彬彬有礼。呵呵…”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刘倩。”
      “噢,刘姑娘。”
      “别这么拘谨,叫我名字即可。不必谢我,我也是刚从山上下来,正要回家去,路过撞见而已。你要去哪呢?”
      “我也不知…素贞已死,我本生无可恋,现在…一时没了主意。”李兆廷低下头,眼中透着迷茫。
      刘倩心下一动,大包大揽道:“我要到京城去,不如我们同行吧,我爹是朝廷官员,到时请他帮你谋个差事便是。”
      “…这……”李兆廷为难,推搪道。
      “别客气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走吧。”
      “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姑娘,请。”
      这刘倩本是相府千金,自幼在终南山学习武艺,今日学成期满下山还家,不想碰上这等事,误打误撞救下李兆廷却是一见倾心。她怎么也想不到自此二人的命运便紧紧绑在一起…

      (二)
      皇宫
      一名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样貌望去近花甲之年,但却精神抖擞,威严无比。他正捋着胡须,满含笑意的坐在御书房品茶。身边依偎着一名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妖艳女子,摆出各种讨好似的娇媚姿态。想必他即是这大明王朝的主宰——明世宗。身边妙龄女子定是人人夸赞那美貌堪比西施的菊妃。古来帝王身边伴有这样角色,已是习以为常。据说,古往今来,多少红颜祸水能将千秋基业毁于一旦,但那也是因为往往那只涂了豆蔻指甲的背后,有一个男人含着笑意默默支持她。
      忽而,一个着绿衣服的小丫头翻着跟头,闯了进来。太监刚要喊刺客,世宗却呷着茶,不急不慢道:“朕的香儿回来了。”
      来人悠悠落在案几前,站稳,果然是天香。她跑上前亲昵的搂着世宗脖颈,撒娇道:“父皇真没劲,每次都被你猜到,不行,这次要罚你。”
      “哈哈哈…是你太调皮,这宫里除了你天香公主以外,谁还敢如此放肆啊~”世宗爽朗地笑着。每次天香一来,他总是红光满面,似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父皇,香儿不求别的,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天香满怀希望的说道。
      世宗闻言,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他不悦得放下茶杯,猛地一拍桌案,“是哪个大胆奴才敢对公主胡言乱语!来人,给朕抓起来!”
      天香急忙拦住传旨太监解释道:“父皇,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太子老兄究竟犯了什么罪,您要将他贬为庶民?”
      “香儿,这是朝政上的事,朕不许你干涉!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你找个驸马好好管教你了。”世宗严肃的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天香嗅出气氛不对,她拿出看家本事,耍起了无赖。“我不要什么驸马,我只要我的小黑。”
      “胡闹!嗯…马上就要到秋闱了,朕打算今年特开恩科,为你物色一匹良马。”世宗执起笔,草拟一份诏书。一名小太监走来不知悄悄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世宗顿时停笔,正色道:“…香儿你先退下吧,朕修炼的时间到了,起驾仙师(逝)阁。”
      天香拦着正门拒不放行,世宗也不去计较,遂拉着菊妃自偏殿离去。天香面露凶光,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吃了那名小太监,那太监察觉到公主的凶相,非常识趣的逃离了御书房。
      她气馁,恼怒的跺着脚离开。心里懊悔万分,太子老兄,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这样你就不会被他们暗害了。
      原来日前,世宗修炼时急于求成,一时走火入魔,在国师的蹿动下,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太子投了狱,后来逐出宫门,贬为庶民。朝堂上下纷争四起,百官劝说无效。世宗称君无戏言,无可收回。大臣只好都闭了嘴。
      天香回到府邸,换过衣服再次牵着小黑上街,无意间自一方茶楼再次瞥见一剑飘红,她兴奋不已。虽不知他来这做什么,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又怎会轻易放弃。她将小黑栓至一处无人之地,便跌跌撞撞爬到一剑飘红桌前,故作凄惨,颤颤巍巍伸出一手,“兄台…救我……”而后便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剑飘红同样是看都不看,径直提起剑柄,毫不留情从她身上跨过。天香不满的自地上爬起来,追到扯着他衣襟不放,大喊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没看到我晕过去了吗!”
      一剑飘红不理睬亦不答话,直做出副沉默是金的摸样。天香忽瞧见前方许多人群围观,一时好奇,便想去凑热闹。又怕一剑飘红不肯,遂硬拖了他前去。待瞧近,原是招驸马开恩科,天香不悦,没想到父皇真的要将她送人,伤心同时又见到恩科二字,灵机一动有了主意。突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侧脸吸引住她。冯素贞?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难道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天香甚觉不可置信,仔细打量。此人着一袭男装,素布白衣虽平淡,但仍掩饰不住他脱俗的气质。唔…样子没错,还是那般俊秀。只是较数日前少了些风采,多了几丝苍白和冰冷。她不觉看得愣了,待回神时,一剑飘红早已不知去向,她手里拽的只不过是一块破布。她气愤得将碎步丢在地上,将这一切都归咎在方才那人头上。见那子离去,她悄悄跟上,瞧见他走进一家客栈。便不动声色迈进去,装模作样坐在他对面桌上。
      那人瞧见天香,眼神明显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匿了去。天香正在气头上,自然没有留意到。小二端上吃食,酒水。那人提起酒杯刚要饮下,天香一盏筷笼丢过,那人手疾眼快躲开,怒视她,心中顿感奇怪,自己与他无冤无仇,怎如此欺凌。天香却是一副悠闲的表情。此后她多番攻击,那人皆不予理睬。这倒是惹恼了天香,她抄起甘蔗向他额头砸去。那人竟劈手夺了她的甘蔗,折为两半丢在地上。这无疑对天香是极大侮辱,她气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坏我的武器!”
      那人却不屑一顾,冷冷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这人怎这般不讲理。方才明明是你欺我在先,反倒怪起我来,真是可笑。”
      “什么?你敢说我可笑!哼!要怪就怪你长了这张脸!”天香火目眦欲裂恨不得杀了他。
      眼前人一怔,觉莫名其妙,我容貌还有错,真是岂有此理。遂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为我愿意?若是有得选我倒宁愿平凡一些,省的无端惹些是非。”他低下头,像是忆起什么伤心事。
      虽是难听之语,可天香却听出他话中的些许无奈,居然还感受到点点哀伤,气焰顿时消了些。可事已经惹起不能丢了面子,她嘴硬道:“男人长成这样真是祸端,本公子还有事,今天不与你斗,他日再见定不饶你!”说完,天香留下一锭银钱,跨上小黑,离开了客栈。
      只余那人愣愣呆在原地……

      (三)
      用过饭,那人吩咐小二稍好热水,便上了楼。他疲惫躺在床上,忆着今日发生的事。小二轻轻敲了敲门,提着几桶水壶进来,来回几次屏障内木桶已然注满,此时正冒着热气。“客官,热水弄好了,您可以沐浴了。”
      “有劳小二哥”他掏出一粒碎银子,欲打赏。小二或是新来,受宠若惊接下,没曾想烧水端茶做些分内事竟还有额外收获。这银子可够他几月俸禄,千恩万谢退出房间。
      那人叹气,抬手解下头巾,如黑夜般乌沉亮丽的披肩长发倾泻而下,瞬间变作一个水灵灵美娇人。他即是她。按说冯素贞本该随着妙州那场大火化为灰烬,可她命不该绝,那晚即将喝入睡茶时,杯子竟被不知哪里窜进的猫儿打翻在地。罢了,她无心留恋。却不曾想那猫儿添了几口竟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素贞察觉不对,沾起几滴茶水,嗅过。顿觉恐惧,这是烈性迷药…江湖人称七步倒!可是这东西又怎会出现在这?难不成有人想加害于我?她警惕眯起眼,计上心来,她倒要看看是谁与她过不去。干脆将计就计使了招引蛇出洞,没成想竟是东方胜那蠢物。若不是自己机警,岂不是要命丧于他…
      褪去中衣,她跨入浴桶,晶莹如水的肌肤,白而细腻。素贞抚摸着自己这方□□,生是女儿身,却是男儿命。这副皮囊惹了多少事端,今日那公子的无礼行为竟还说是因我这容貌…多可笑的理由。虽不知这人儿发生了什么,但见她确实是生气的,孰不知自己几时得罪过她。厌烦得揉了揉额头,明日即是科考,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清晨,素贞早早便来到贡院门口等候。不求何人称赞,只愿不要迟了才好。已有许多考生在此静候,谈笑风生。或卖弄文采,或妄自菲薄,说些淡泊名利推托之词。素贞心中轻笑,若当真看淡功名又怎会来此。她紧紧抿住嘴角,不言不语,毫不起眼的靠在角落。
      约莫个把时辰,随着贡院大门敞开,大批学子纷纷涌入。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李兆廷,他身边还伴着个黑衣女子,她认为自己定是思念过度胡思乱想,才导致眼花。踏进考场才知适才一切并非幻觉。当真是李兆廷,这么说那名女子……她轻笑,天下男人果然一般姿色。入座,对面清一色男子中她再次看到昨日那名少年。三人对上目光却是复杂的,少年瞧李兆廷居然是不屑,而她则极力装作云淡风轻。起初李兆廷看到她时,明显按捺不住,几欲冲过来。她知道,他认出了她,并且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他想确认。
      考试很快开始,二人咫尺相对,她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灼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身际。素贞苦恼的摇摇头,他的眼神,严重扰乱自己得心神,遂一甩袖子,几滴墨水神使鬼差般溅到李兆廷眼中。
      “啊~”他痛苦捂住眼睛。素贞压低声音道:“不好意思,兄台,方才一道利光干扰到我思考,烦闷之际一不小心就甩到你了,实在抱歉。”
      监考官闻讯赶来,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墨水不小心溅到眼里了。”李兆廷怕生出事端,忙解释道。
      “自己注意点。”监考官看了素贞一眼离去。
      素贞嘴角不觉上扬,让你吃点苦头也属应该。她继续挥洒胸墨,忽然见昨日那少年左顾右盼,竟然离座公然抢夺别人试卷抄袭。她抬眼瞧了一下主考官,他却像没看见一般,用书遮挡着脸颊。素贞明白几分,此人定是来路不简单,否则怎会连考官都视若无睹。眼看就要到自己这,她将试卷藏于一侧,提笔于白纸上写下几个字,便装作睡熟的样子趴在桌上。天香果然上当,兜兜转转拿过他试卷便迫不及待回到座位展开,“不告而拿,贼也。”本以为是长篇大论,没成想是那番嘲笑。天香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素贞却嘴角含笑,示威般整了整衣冠。见少年生气摸样,她甚觉有趣。又发现对面人又在盯着自己,看来几滴墨汁还不够他受的。
      冯素贞一颦一笑尽收李兆廷眼底,直觉告诉他,她变了。但此时却不能相认,此刻一分一秒对李兆廷来说都是漫长的。
      一场考试很快结束,素贞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时,两个人同时拦住她。不言而喻,自是天香同李兆廷。李兆廷急切喊道:“素贞…”
      天香却莫名其妙看着他,“算命的,你认错人了吧?他是男的,不是你的素贞。”
      素贞挑挑眉,声音冷到极点:“素贞?在下冯绍民。孤陋寡闻不知兄台所言何人,若无他事请让开。”
      李兆廷不死心,含情脉脉叫道:“素贞…”
      素贞不再理睬,十分决绝地离开,李兆廷则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出了贡院,刘倩高兴迎上,“兆庭,考的如何?”李兆廷却不答她,眼光从未离开素贞。刘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也惊艳一番,他的长相竟让我这女人为之卑羞,不可思议。
      素贞突然停住步子,转回身来。李兆廷以为她回心转意,忙凑上前去,“素贞…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呵,什么素贞,这位小姐,想必你定是他的红颜知己了,请你看好他。”她说完这番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兆庭,原谅我,不能与你相认。冯素贞已经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兆庭,希望你过得幸福。
      李兆廷一直看着她远去,踉跄站在原地,作势就要跌倒,刘倩急忙扶住。他如中邪般喃道:“她就是素贞…错不了…素贞没死…素贞没死……”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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