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浮生千般愁》落月西

30、幽深崖底，别是一片天

　　一

　　“咳咳！”我吐出一大口水，逐渐恢复了知觉，一抬眼便看见卫立青一脸嫌恶的表情。

　　“你长脑子了么？不晓得在水里要憋气啊？你以为你是鱼么？”意料中的鄙夷如期而至。

　　“人一紧张又如何能正常思考？”我为自己辩解道。

　　“蠢人当然不能！”他语气愈发不屑。我懒得和他争论，便索性选择缄默。

　　“起不起得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起得来！”我没好气答道，撑着地面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然一站起身四周便开始剧烈的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身子无法控制的往一旁倒去。狠狠地撞在他坚实的胸膛，疼痛令我清醒不少。

　　“没出息！”他低吼一声，扯过我的手腕，二话不说拉着我沿一旁的小溪逆流而上。

　　“我自己走。”我试图挣脱他，他根本不理会，自顾自一面涉水一面审视着周遭，手中的力道却丝毫未减轻。水下低洼不平，乱石林立。石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湿滑异常，我走得跌跌撞撞，依托卫立青的支撑才不曾摔倒。便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拉着前行。

　　打量了一下四周，陡直的峭壁下是一汪碧绿清澈的湖泊，岸上丛林茂密，古树参天。我们此时跋涉着的小溪自密林深处流出，汨汨汇入湖泊之中。

　　卫立青突然顿住脚步，定睛朝一侧的密林看去。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满眼尽是青黄的杂草，碧色树叶以及深棕色的树干，并无奇特之处。他放开我，拔出剑快速的挥向身前半人高的杂草。一时间刀光剑影，杂草翻飞，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条窄窄的小道。

　　“跟上来！”他回头道。我暗忖就算问他也不见得会有答案，只得抬脚跟上他。

　　没走多远，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山洞。他毫不迟疑走了进去，我却呆立在洞口不敢移动，只怕洞中会藏着蛇虫鼠蚁之类。

　　须臾过后，卫立青黑着脸出来了。

　　“里头没有吃人猛兽！你要么进去等着，要么就傻站在此处。”

　　“你要去何处？”我不解问道。

　　“拾柴生火，否则你是要等着冷死么？”

　　“我在此处待你。”我如何也没胆量独自进去，便只好悻悻道。他懒怠和我多说，转身走进了丛林中。

　　清风吹过，衣裙上的湿气阵阵袭来，我不禁浑身战栗不已。

　　二

　　不多久，卫立青抱着一大堆木柴回来了。我满心忧虑的随他踏进了漆黑的洞中，浑身处于戒备状态，我想要是一旦听到奇怪声响便飞奔出去。

　　黑暗中，卫立青取出火折子，轻车熟路的点燃了柴堆，洞中登时亮堂起来。我赶紧四处打量了一番，山洞并不深，并且干燥暖和，最里头铺着干草，和我想象中的湿冷阴森想去甚远，想来应当是一些野兽冬眠时的洞穴。

　　我立马放下心来，沿着火堆坐了下来。卫立青神情冰冷，不停的将一旁的木柴折断扔进火堆中。他应该是在担心迟儿吧，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平安逃脱？

　　“我们自己能上去么？”我试探着问道。

　　“不能。”他将手中的木柴扔入火中。

　　“若只有你一个人呢？”我想他武功高强，或许是因为我才上不去。

　　卫立青抬眼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你先上去吧，确保迟儿他们无恙后，再来将我救上去也不迟。”

　　“此处荒无人烟，谁晓得这下头有什么？你当真不怕？”他斜睨着我问道。

　　“有何好怕？动物怕火，绝不敢靠近山洞。”我假装镇定道。

　　他微眯着双眼打量我几眼，随后果断起身走了出去。

　　三

　　独自在洞里，我望着眼前跳跃着的火焰，一遍遍催眠自己：无甚可怕，此地实是人间仙境，只是无人知晓而已，绝不可能有可怖物事。越想心里头却越害怕，不知如何竟想到了从前歧过跟我说过的人间的一种奇怪部落，他们生活在鲜有人烟的地方，专吃动物心脏，大到狮子老虎，小到蛇虫鼠蚁。他们有着高超的技术，能完完整整将动物的心脏掏出却不会即刻将其致死，之后他们会当着那些动物的面吃掉它们血淋淋的心，若是心情好他们还会大发慈悲让动物们也尝尝自己心脏的美妙味道。歧过还说，他们最最喜欢吃的还要数人心，因为人心最复杂，最善变，是以吃起来味道各异，最是奇妙。

　　回想起这个地方荒无人烟，并且还有这样一个极其适合居住的山洞，我浑身便开始冷汗直冒，不禁全神贯注倾听起外头的动静。开始还是极其正常的鸟啼虫鸣，可没多久，外头竟传来了奇怪的窸窣声。我脑子里快速的闪过各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物事，或许是野兽，或许是那个部落之人，也或许是巨蟒。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浑身发软，撑着地面缓缓往后挪。洞内火光闪烁，影如鬼魅，柴火不时爆发出噼啪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洞口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阴影。

　　“啊！”我惊恐的尖叫一声，死死闭着双眼，浑身颤抖不已。

　　心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生生的痛，良久眼前都没有动静，我抓紧衣角，试探着睁开眼。却见卫立青一脸戏谑地立在洞口，手里拿着一片硕大的叶子，也不知里头装着何物。

　　“你在作甚？”他嗤道。

　　脸骤然发烫，我尴尬异常，赶紧抹掉了眼角吓出的泪水，佯装无事发生般道：“没。你手里是何物？”

　　他走过来将叶子扔给我，又回到火堆旁坐下。我打开叶子，发现里头装的竟是几个紫红色的野果子。我记得歧过说颜色太鲜艳的东西都是有毒的，便问道：“这果子你确定能吃么？”

　　“我已经吃了，到现时还没死。”他抬眼答道。我不好再说，便取出一个咬了一口，那果子看上去味道不错，可吃起来却又酸又涩。想到他好心去摘了大半天，也不能不吃，便只好咬牙往下咬。

　　洞外的光线开始变暗，寒气渐涌，半干的衣服冰冷似铁。

　　“你说说看，我会不会吃了你？”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一头雾水，看了一眼他凶神恶煞的神情，硬着头皮道：“应当，不会吧。”

　　“那就坐过来！”他大声斥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坐离火堆太远，难怪方才如此冷。

　　走到火堆旁坐下。卫立青用一根木棍挑了一下火堆，火立马变旺了，四周也逐渐温暖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盯着我忽而问道。

　　我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又问，只得道：“你上次不是问过么？”

　　“南足智多谋处变不惊，我可以认为是你们家教子有方，加上他天资过人，是以并不疑惑。然一般女子看到杀人流血必定惶恐失措，而你虽则惊慌，却未见恐惧。一个普通商人之家没必要让女儿见惯打打杀杀吧？”他说完挑眉看着我。

　　“迟儿也不见害怕啊？”我心中一惊，但仍强装镇定反问。

　　“要杀我们之人实在太多，她已然习惯了。”卫立青不在意道。

　　我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半晌方才道：“我觉着人如何都是要死的，迟早之事罢了，无甚可惧。你若是因此怀疑什么，我也无法。”

　　他黑瞳慑人，道：“我随口问问，你紧张什么？”

　　“我何时紧张了？”我矢口否认，语毕鼻子一酸，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立即顺水推舟道：“我似乎着凉了，现时困得很，想睡会子。”

　　卫立青眉头微微皱起，道：“难不成我不同意你便不睡了？”

　　我懒怠和他争论，便将头枕在膝上，原本只是想回避卫立青的问题，不想因着昨夜不曾睡好，加上确是有些着凉，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