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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八 ...


  •   夜深人静的时辰,魔军营地里灯火通明,气氛却显得有些惨淡。

      白天那场箭雨之后的混战,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上风,即便破幽剑杀气浓重,再强大的主观动力依然受限于重璋先前在七星法阵里的损耗和他七魄不齐的致命缺陷,凤君被重璋刺了一剑后布起结界护住天军后撤,没有再给魔军进攻的机会。

      营地巡视的哨兵交错而过各自往不同方向巡视过去,泽天则领着一队小兵守在营地正中吹夜风看月亮——营地正中空地上如今多了个一人高的木架台子,覆盖其上的白布勾勒出下面躺着的身体的轮廓,夜风吹得周围火光忽明忽暗,也吹得泽天他们心惊肉跳。

      今天胡伯连人带刑架一块带回来时已经考虑周全的除了扎在上面的所有弓箭,还盖上了块白布,重璋掀起白布只看了一小眼,便紧紧皱眉转开眼去,把自己关进了王帐,其他人都没敢再去看。

      关于后续如何处置,重璋只说了一句:“等渊峥回来再说吧。”

      等渊峥回来?泽天光是重复这五个字都头皮发麻,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思考等渊峥回来他要派多少人手护住他家陛下才算妥当——就在刚才,魔林深处某个方向传来信号烟火,那是翼狼骑兵开始返回营地的信号——这才是让泽天心惊肉跳的最主要原因。

      泽天大将军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营地里的重要设备和部分人员先暂时撤一撤,以防一会儿恶战爆发徒增不必要的损失。

      唔……还有他家陛下让他们守着的这个台子,也找个地方先藏一藏吧……

      营门口已经隐约传来喧闹,泽天算着时间不管是撤人还是撤台子都来不及了,心一横站在原地看向营门方向,等着一大群翼狼奔进来糊他一脸灰尘黄沙。

      喧闹越来越大,地面却没有感觉到以往翼狼群回来时万马奔腾似的震动,泽天还仰着脖子在纳闷,乌黑无星的天幕上已铺天盖地的次第落下来一群庞然大物——这次翼狼群竟然是飞回来的。

      泽天记得听商成提过,翼狼群通常只在紧急的时候才会飞着行动,可见渊峥他们回来得匆忙。不过不管怎样泽天被糊了一脸灰尘黄沙的结果是注定的。

      翼狼群落地有序,很快就听命集结在了营地中,只是巨大羽翼仍时不时呼扇着,把从各自营帐闻讯出来的兵士都呼扇了一头一脸的灰土。泽天抹了把脸上尘土,先扭头看了看已经走到王帐门外的重璋,然后才深吸一口气扭头对上疾步走来的渊峥。

      “指挥使请节…………咦——?!”

      泽天一脸的沉重沧桑在看清渊峥的时候扭曲成了他自己也描述不明白的神色,呆滞了半晌才绕着舌头开口,说话尾音都带了颤儿:“你抱着的是……谁啊?”

      渊峥无暇理会,已经快步从他身边擦过,而惊吓过度的泽天大将军僵硬的看着渊峥冲进自己帐子,后面呼啦啦跟进去南域的一众军医,再僵硬的扭头看向身边还蒙着白布的木台,一个激灵,几乎是带了哭腔问他身边同样一脸惊恐的小兵:“那这里躺着的又是谁啊?”

      ……
      ……

      第二天晌午,渊峥的帐帘在周围忽明忽暗的注目中被掀开,竟然是覆颜在渊峥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虽然脸色苍白如纸,虽然身上缠着绷带,但照她当初在七星法阵里的情形,怎么也不该回来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动吧?

      泽天蹲在王帐门口远远看着,抬头对旁边炴姬道:“这会不会是只妖精变的,欺负渊峥被刺激得狠了神志不清分辨不出?”

      炴姬只顾盯着覆颜看没说话,泽天看到她抱着的小喳,却眼睛一亮:“对了,用小喳试试不就知道了么。”小家伙对覆颜的气息十分敏感,之前就屡试不爽。

      说着便拎起小喳往外走了一截,一扬手丢到了营地正中的木台上。

      小喳毫无防备的被人这么一丢,手忙脚乱的在空中吱喳叫唤,扑通一声趴在了木台的白布上。

      “叽——!!!”

      只见小喳瞬间炸了毛,跳开就绕着木台边缘慌忙打转,显然想逃跑。恰好覆颜和渊峥已经走近木台,小喳亮着眼睛巴巴望着走来的覆颜,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后腿一蹬,炸着尾巴就往覆颜身上窜去。

      渊峥当即想把它拦住,覆颜却伸出手接住小喳,小家伙便巴在覆颜肩头,满足的哼哼唧唧,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泽天目瞪口呆的看着,依然不太相信。覆颜已经走到木台边上,缓缓掀开白布垂眼去看。她的身子挡住了白布下的那个身影,只看得到她面不改色,平静的眼神里又似乎藏着哀伤。

      无声的看了片刻,覆颜放下白布,却突然转身朝泽天看过来,死水无澜似的神色吓了泽天一跳,才留意到身边多站了一个人:“哇,陛下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重璋负手遥遥的看着覆颜,许久没有说话,覆颜也不闪不避的迎着他目光。两人之间既不是尴尬难堪,也不是暗流涌动,只这么静默无声的对视着,旁观者谁也猜不透两个人在想什么。

      泽天则猜测他家陛下大概是不知道还能跟覆颜说什么。

      渊峥显然并不喜欢这种情形,出声催促覆颜不要久站,回帐子里休息。

      覆颜点头,又抬手平整了白布褶皱的边缘,转身离开前开口解答了众人挂心一晚上的疑虑:“她是商娆。”

      .

      夏日天热,商娆第二天便被葬下。外人只道是南域的大祭司英勇壮烈了,对着飞舞的白幡纸钱唏嘘不已。

      而王帐里,一众人齐刷刷盯着坐在中间的覆颜,仿佛要用目光把她凿个通透好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如假包换。

      “我趁天军找过来之前把身上的衣饰都换到了商娆身上,然后故意弄出动静把天军引了过来。”

      覆颜神色平淡的解释着自己如何能“死而复生”,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炴姬追问道:“可商娆不是在南域吗?”

      覆颜目光定了定,反问道:“你们知道双生子母咒么?”

      众人皆摇头,只有商成和胡离的脸色稍稍变了变。

      “双生子母咒,是南域魑魅族特有的,而且唯独只有用于血脉相通的双生子才会应验的法咒。子母两咒,一旦法咒生效,承母咒者便会负担承子咒者受到的一切伤害,直到其中一人或两人都丧命,法咒才会失效。而法咒一旦生效,无论是谁,即便是施咒者,也无法解咒。”

      “这个法咒自上古流传下来,早已经被列入禁忌。发兵之前叔叔才告诉我他已经给我们俩下了子母咒,并以此作为说服我代替出征的筹码。”

      覆颜对子母咒知之甚浅,只道若她受到伤害商娆就会替她担了而已,也并没有料到自己这趟出来会倒如此一大场血霉,还特意在出发前借看望商娆的机会说了刺激她。

      却不知道子母咒更变态的地方在于——若法咒生效,无论承子咒的覆颜在哪,商娆都不得不被召唤到她身边,逃无可逃。

      更不知道,商梁竟然是真的信守承诺给她们下了货真价实的双生子母咒。

      王帐里静了片刻,泽天出声道:“所以你刚回来便能下地行动,是因为商娆替你把伤全都担了?”

      覆颜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身上的伤,是我恢复意识之前受的。恢复意识后受的伤因为危及性命,求生的本能让法咒生效了,那之后的伤才是由商娆替的。”

      其他人听得有些模糊,重璋却知道她指的“恢复意识”恰是在他扎进她胸口那致命一剑之后,目光不自觉落到她心口处。

      “而且,也还有伏雅帮忙的缘故。”

      重璋的目光重新回到覆颜脸上——那天冲进法阵带走的覆颜的,正是伏雅。

      炴姬惊讶道:“伏雅?他帮了你?”

      覆颜点头:“是他帮我挡着追来的天军拖了时间让我躲起来。”抬手指向心口,“这里的封印,也是他分了法力帮我补好的。”

      重璋皱起眉:“那他人呢?”

      覆颜目光一黯,撇开眼道:“谁知道呢。”

      却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意思,没再追问。

      又是一阵沉默,胡离想到什么似的疑惑道:“不过那时在阵前,商娆的样子怎么完全不像被冤枉担了伤还要替死的人?”

      覆颜的神色无甚波动,半晌仍是:“谁知道呢。”

      她那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商娆的表现上面。

      商娆担的不仅是她受的伤,还有法咒生效后她的记忆。她还记得商娆出现在她身边时,捂着胸口的剑伤,依然是神色怨毒不甘的:“呵,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么,下手还是跟一百年前一样绝情啊。”

      她没有立刻开口,把自己的衣饰给商娆换上后才道:“是啊,可惜这次你不能对我赶尽杀绝了。”

      她原本不想最后了还出言恶毒的,只是这种被人一眼看透的嘲讽,实在逼得她气血上头。

      后来她无力走远,只能躲在林间坡地上远远看着阵前发生的一切。

      当看到黑压压的箭雨随着重璋的手势铺天盖地向商娆而去的时候,覆颜默然看着重璋,却是自嘲的笑了。

      商娆的讽刺没错,那就是她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只是应该加上[曾经]。

      对于跟重璋的陈年纠葛,覆颜自认早就已经放下了。

      只不过放下和死心,终归还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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