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寂》夜宿修

5、归于沉寂

　　伍
　　夏日的焦虑，人往往异常烦躁，只想逃避这一切源自尘世的喧嚣，徒留自己与空旷，压抑的内心才能解除束缚，把不安与惶恐宣泄，才有超脱现实的真实感。
　　肖湜坐在门口等待，唯恐阿水知道真相后演化而不能转生，烈阳灼热，焦急的等待，肖湜把一瓶水喝光了，只好又买了瓶橙汁继续喝。
　　“走吧。”阿水神出鬼没的。
　　“你…没事吧？”肖湜盯着阿水看。
　　“我能有什么事？带我去城郊的监狱。”
　　“监狱？“
　　“是啊，水呢？难道你把水喝了，那我待哪？”
　　肖湜不好意思的把橙汁拿了出来“你将就一下吧，反正这也是水…的一种。”阿水无奈的带到了橙汁中，自行车向城郊驶去，一路伴随着阿水的抱怨“这东西太不纯了，腻死了，以后少喝，还是喝水，水多好啊~”
　　经过20几分钟的车程，终于到了这偏远的郊区，朴素的白色平房，两个世上最可爱的人守在门口，为了不被可爱军人询问，肖湜远远在树下等。“对不起，让你累了这么长时间。”栗发少年充满歉意的说，随后又一次步入黑暗。
　　昏黄的灯光微弱的闪着，躺在床上的人约摸四五十岁，或许是牢中的空虚与困顿，才使他这般躺在床上沉睡，此人便是前任校长，李右宏的父亲，三个月前因受贿赂入狱，阿水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感知到了那一幕幕。道貌岸然的校长在电脑上提前查到了女儿的情况，失利了，为了不让好强的女儿知道后做出什么傻事，便把她和左宥的一切用技术调换了。原来和阿水猜测的一样，冷笑道：“自私的人，害我身陷囹圄。”
　　又有一些片段被感知，当他知道那个平日开朗的少年因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消失了，便堕入了深深地懊恼和惶恐中，他在妻子和女儿面前失声痛哭，真相却谁都不能告诉，内心饱受无时无刻的煎熬，毕竟，人心良知的拷问势不可挡。最终，他假意收受贿赂，来到这牢狱中赎罪。
　　场景交换，阿水看到那个叫李右宏的女孩子在本属于他的大学里穿梭，虽不知真相，但她刻苦学习，坚强的她得知父亲入狱，郁郁终日，夜夜哭泣，忆往昔一家欢乐一朝散。
　　阿水退了开去，看着这久经沧桑的中年人，想起他们一家人无法言明的痛苦，想要复仇的心火已经熄了下去，再多的是非都只是前世因果，何况，留下度过充满“忏”的下半生亦是一种惩罚。他决定带着这秘密入鬼界，重回轮回。
　　阿水走出监狱，长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这世间有太多不平之事，所受遭遇各不相同，心静后理解感悟，施比受有福，世界还需更多的理解与宽恕。
　　而上天是公平的，宽恕别人就是对自己的赦免。
　　暮晨交替，暑假的日子如瞬，转眼已到七月十四，回魂之夜。这天，平日啰嗦的阿水和肖湜都安静了，找不到继续的话题，于是，只好早早待在学校的湖边，风景依旧，难得静谧，薄云天边缱绻出一丝离别情状，拜肖湜所赐，栗发少年身上飘荡着橙子味，恬淡自然。
　　“那个…阿水你回去后会忘记一切吗？”终于说话了。
　　“应该不会吧，到达彼岸转生后，会拔除一切记忆。”阿水叹气道。过了一会儿，他从身上掏出一条类似怀表的链子，链子下有个水滴形的银色夹层，肖湜打开一看，是一张阿水的照片，清秀的脸庞充满生气，肖湜惊奇的抬头看阿水。
　　“我身上的东西在我走了之后会消失，所以只好找来原来的东西，照片是那天档案室里撕的，贴在那里也没用，留给你做纪念吧，”阿水揉揉肖湜的头发“是要你不要忘记我哦。”
　　“嗯，阿水，谢谢。”肖湜把链子戴上，这重量让人倍感真实。
　　夜幕愈加深沉，肖湜心中很不是滋味，其实她也有自私的想法，她想她唤醒的阿水能一直留下。在尘世中，没人她敢真心靠近，只有这从前素未谋面的鬼与她诚心相交，阿水一走，就只有…肖湜握紧了银链，记忆…真的是很宝贵的东西。
　　但从今以后，又会有谁可以无忌的陪她说话，共同进退，让她等待。她害怕未来的人生她会在孤寂的旅程中踌躇不决，阿水会消失在今夜，意味着她将目睹他另一次的死亡，念及此，肖湜不觉悲从中来。可是，时间不会为谁停驻，亘古便是如此。
　　这一刻终于来到，湖中心微微发生了变化，暗色的水纹波动，如涟漪般散开，瞬间又收回，汇成黑暗漩涡，黑色的玄波被引至湖下，吸引吞噬一切，玄色异于常态的氤氲雾气飘然而升，冥门已开。
　　肖湜强颜笑道：“阿水，你快走吧！说不定十几年后，我还能认出你。”阿水抓住肖湜的肩膀说：“肖湜，你瞒不了我，你不希望我走，对不对？只要你…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不走了，成为游魂也好，万劫不复也罢，我不想忘记你，以前的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是你让我懂得了相伴的珍贵，有了想要守护的心情，我不想放弃，不想忘记……”
　　当时，肖湜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呆了般，阿水的手缓缓垂下，平静的说：“对不起，算了，说到底，我只是一缕孤魂，将来说不定还会害了你 ，你还是笑着送我吧。”少年温暖的笑了笑，却依旧感觉遥远，他起身向湖中走去，削瘦的背影落寞的令人心疼。他没有回头：“肖湜，以后还是用真实面貌去对待身边的人，白虹贯日是巧合，你连世上最离奇的鬼魂都见过了，还怕什么？谢谢你帮我，以后，要做个坚强的人，听话。”声音与身影一同隔绝在黑气之后。
　　肖湜的泪终于落下，为了不让阿水做出错误的决定，他那么聪明，那么好，怎么能失去唯一的投胎机会，她佯装不应。
　　“是你…唤醒我的吗？”
　　“肖湜，你在等我吗？”
　　“对，在我回去之前，先让本天才来教你功课，怎么样？学费全免！”
　　“对不起，让你累了这么长时间。”
　　“是要你不要忘记我哦。”
　　“我不想放弃，不想忘记……”
　　记忆中阿水的音容笑貌浮上眼前，那么真实。可如今，他走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会听话的。”肖湜轻轻说，湖中水波渐稳，一切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