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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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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墙青瓦的小院深处有一个小池塘,炎炎的夏日里,聒噪的蝉声和着带着水沫的蛙声在小小天地间久久环绕不去。
早些时候植下的荷花现在已经有了才露尖尖角的模样,只是因着位置偏僻,在多年以前的小小姐和小公子也没了来这的兴趣之后,便更是鲜少人迹,像是荒废了一样。
水汽重的地方,园林工匠们讲究着曲径通幽处。这个小院用传统的造园手法堆砌着一座假山,只有一条石子小径连接着它和前院的大宅。
小径两侧满满是竹,翠绿欲滴。往深处看,暗绿色的竹身隐隐让人辨不清颜色。
微风过处,顺着湖面蔓延开竹叶婆娑着的沙沙声,意外像极了有人在低声轻语。
若是从云端俯瞰,这一浪一浪的绿色竹海该是美极了。
然而风到了院落尽头便止住没了声息,只那小院一角的檀木窗子低低临着水面,支起的纱窗下,半晌,传出了一声清脆的蟾鸣。
水在石板间低低的流淌,在白色石板近水处,宅中人特意嘱咐挑亮了几盏豆般大小的灯笼,防着夜深人眼前朦胧得掉进水里。
这座低低靠在活水边的小阁里一片黑暗,几个小丫头坐在门外彼此靠着睡了过去,暗暗在外围亮着的灯影投在她们身上,她们困极了,完全没有反应为何那在夜风中摇晃的灯影渐渐拉长,渐渐变得浓郁……
黑得透不过一丝光亮,可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影子徘徊了一阵子,沿着湖面飘进了小阁里。
屋里一直熟睡着的少女忽然醒来,感觉着点了暖香的房间里刺骨的寒意,她一转头,正对上黑暗角落里一双晶亮的眼,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荧光惑惑,眼底沉淀着深刻入骨的某种情感。那种情感太过深沉,少女体味不出,失了神,一言不发。
门外的丫头们依旧睡得依旧香甜,这里的夜依旧被安宁寂静拥抱,一切都与之前许多个美好的夜晚没什么不同——直到那阵黑暗里传出了一声少女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凄厉惨叫。
“喂喂,听说了吗,唐家那件事?”
“你说昨晚那件?嘶——真是太可怕了……你说好好的一个小姐怎么会被人活生生地砍掉双腿呢?”
“难道没办法续回去了?”
“生生地断了的骨啊!我家侄女在里头做事,她说连一点皮肉都没连着!黑灯瞎火的,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真是作孽啊,这下唐小姐怕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哟,这还怎么嫁得出去啊?”
“就是就是,太可怜了……”
清早起,街头巷尾便闲闲聚起了一堆堆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彼此交换着信息,议论着这座小城最新的怪事奇事。
而现下,最怪异可怕却还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昨晚发生的他们口中的事端。
唐家的小姐,在昨夜自己的绣阁中熟睡时,被人活生生地砍断了双腿。
从膝盖处,犹如被屠戮的牲畜般,利落得不带一丝血肉。
断落的双腿包裹在浸透了黑红血液的冰丝布料中,与身体分离,像是熟睡了过去,冰冷得令人心生不安。
峳(yóu)听着这些话语,抱着宣纸走过闲人喜好聚集的摊铺前,一言不发。
他是个画师。他一路的目标都只有一处,街巷尽头那个画坊。旁人说的话与他无关,在他耳边绕了绕,也还是没有进去。
画坊的门大开,等着来客也等着他。坊主,也是他的兄长,出了远门添置南阳的颜料,坊内大小事务一时也都被交予了他。
看了看怀里刚刚裁来的宣纸,峳淡淡抿了抿唇,纤长的眉眼间笼着一股水墨味道,有种超脱世俗的洒脱与惬意,令人感觉很舒服。
他进了门,将宣纸交予他人,被留在坊里的管事请他坐下,说是来了位新学徒。
“学徒?”峳皱了皱眉,“这么快?”
“是。是个女子,方才试了试笔,线条细腻,适合工笔,只是阅历浅了些,便想着先习个学徒。”管事的神色间似乎闪过一丝犹豫。
“也好……”峳深思了一阵点点头,突然想起,“安排好了哪个画师没有?”
管事眼中带了一丝愧色,“……坊内精于工笔的画师不多,且都带了人,所以还没有。”
峳轻点了下头,“那便教她先跟着我吧。她现在在哪?”
“在里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