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琼楼》毛峰

21、十五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宫里宫外又是一片欢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因为白天累了，所以没来在各自的寝宫休息，宝音推说身体不适也没来。看不见宝音玄烨觉得有些失落，在这个宫里，哪个女人不想使尽浑身解数讨他的欢心，可偏偏这个佟宝音一点都不在乎他，还象躲瘟疫似的躲着他，这让他十分恼火。原以为今天晚上能见到宝音，可宝音却没有来。看着他身边这些献媚邀宠的女人更让他心烦，玄烨对这些女人很吝啬，不舍得给她们名分，这些女人没有一个被封妃的，都是嫔和贵人常在答应，有的什么名分都没有，只有宝音一下子被封为贵妃，可宝音却偏偏不领他的情，反而对他心生怨恨。玄烨越想越气他对李德全道：“你去把佟贵妃叫来，她要是不来你就别回来了。”“嗻。”李德全应着急忙去请宝音。
　　李德全来到景仁宫传了皇上的口谕，宝音道：“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病了。”李德全听了急忙跪在地上道：“贵妃娘娘，您要不去奴才的命可就没了，万岁爷说请不去您，奴才也别活着了，娘娘您就救救奴才吧？”李德全说着连连磕头哀求。宝音不忍心连累无辜，只好换了正装跟李德全出去。宝音和玄烨一起蹬上五凤楼，皇上每年的正月十五都要在这里与民同乐，城楼上挂满各式的彩灯，下面民间也是一片灯的海洋，华光异彩五彩缤纷的彩灯点缀着整个京都，天上明月当空星光璀璨人间灯火辉煌，玄烨在龙椅上坐下，宝音坐在他旁边。下面民间的百姓一见皇上出现了，立刻呼啦啦跪倒一片山呼万岁，玄烨如坐在云端俯览天下苍生的神祗一般，他傲视苍穹俯瞰天下的王者霸气令人从心底里敬服膜拜，百姓们如见天神一般顶礼膜拜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寰宇。玄烨优雅霸气十足的一挥手，有声音洪亮的宣旨官高喊：“起！”下面百姓起身欢呼着，开始舞龙灯，耍百戏猜灯谜等活动。宝音静静的向下看着，她看到她的哥哥弟弟也在人群之中，他们也都仰头在看她，她的眼底涌上水光，往年她和他们一起逛花灯何其热闹惬意，今年她却被摆在城楼之上不能说不能笑不能动只能装模作样的杵着。她低下头用帕子擦擦眼睛，而后又微笑着抬起头，她摆在这儿是女人的典范，是皇家的象徵，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不能有任何疏失。玄烨微笑着看着下面，他的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抓住宝音的手，而后紧紧握住宝音那只柔软的纤手。宝音心里轻叹一声，在她旁边的这个人和她一样在装模作样，他已经这样做了很多年，宝音的心里对玄烨她又多了一丝同情，正所谓：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与民同乐结束后，玄烨拉着宝音的手一同上了辇舆，宝音坐下后想抽出自己的手，但玄烨握得很紧，玄烨给她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与她十指相扣声音如清风拂面般的柔声说道：“你是我的妻。”宝音垂下头，避开玄烨灼灼的目光又往回抽抽手指，玄烨一笑扣紧十指握紧宝音的手，宝音不喜欢和玄烨有任何亲昵的举止，她情愿两人永远横眉冷对老死不相往来，她端坐敛容目不斜视脸上没有意思表情。看着这样的宝音玄烨心里有些失落，刚刚在城楼上她那倾倒众生的微笑何时能只对他一人？乾清宫里家宴开始了，玄烨拉着宝音一同入席，其他妃嫔和也都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上了年纪都在自己寝宫休息了，宝音坐在玄烨旁边低头吃着汤圆，宴席上歌舞升平，宝音却无心欣赏只盼着这家宴早些结束，玄烨吃了一口溜野鸭丸子觉得不错，他夹起一个丸子送到宝音嘴边温柔笑道：“张嘴。”宝音吓了一跳，抬头愣愣的看着玄烨，玄烨满面春风的笑着又说了一句：“张嘴。”所有的目光都看着他们，连歌舞都几乎停了，玄烨的那些女人嫉妒的眼睛冒火，宝音却低下头道：“我不喜欢吃丸子。”玄烨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很清楚宝音这是在有意对抗他。宝音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跪在地上抖做一团。玄烨咳嗽了一声，他想提醒一下宝音要适可而止，宝音却当没听见把目光移向歌舞者，她在用求死的方式拒绝玄烨的温柔，玄烨再也无法容忍宝音的傲慢，他啪的扔掉筷子气得拍案大叫：“来人！来人！把，把佟宝音拉下去——”其他的女人都幸灾乐祸的面露笑容的看着宝音，她们以为这一次宝音必死无疑，她们都等着玄烨的下文。玄烨停了一下接着咬牙道：“拉下去——打——狠狠的打！景仁宫的全体宫女太监每人领三十板子。”宝音正要自己走出去受刑，听玄烨说完她停下脚步回身对玄烨道：“我的事与他们无关，你要怎样罚我自会承担不要殃及无辜。”“佟宝音，你记着，从今后不管你犯什么错误，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获罪，朕对他们绝不会手软。”玄烨冷冷的说。宝音看看跪在地上她的宫女太监们歉疚的说：“我对不住你们了。”说完她转身没用人拉自己走出去趴在凳子上受刑。行刑的太监们有些犯难，皇上只叫打又没说打多少，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可李德全都清楚宝音犯的可是死罪，皇上只叫打，这说明皇上只是想轻轻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媳妇，或者是不得已做给别人看，于是李德全来到外面对这些太监耳语了几句，执刑的太监会意，再说这是堂堂的贵妃娘娘,佟家的势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哪个敢用力打。所以他们都知道轻重，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数数的数的快板子落得慢。玄烨哪里还有心思饮酒看歌舞，他既生气又心疼，玄烨脸色阴沉薄唇紧抿，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泛白，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的看着皇上。李德全从外面走进来禀报道：“万岁爷，佟娘娘已经昏死过去了。”玄烨呼的一下站起来，摔了手里的酒杯，一脚踢推翻面前的御案气急的大吼道：“蠢材！一群蠢才！”他一边吼着一边快步往出走，玄烨健步如飞来到宝音身边，他看见宝音并没有昏死过去，他暗暗松了口气，可宝音的衣服上已是血迹斑斑，他命人将宝音抬回景仁宫，宣太医为宝音疗伤，景仁宫受刑的宫女太监也都被抬回去。玄烨站在廊前望着天上如玉盘似的圆月发呆，天上月圆人间人难圆，“佟宝音啊。佟宝音，朕该拿你如何是好？”玄烨喃喃自语着，其他人见冷了场也都无精打采的散了回各自的寝宫。
　　夜深了宝音趴在床上，屁股火辣辣的疼，她忍着疼让守着她的几个宫女去休息，宫女们退了出去，宝音疼的睡不着，她闭着眼睛哼着在桂林学会的民间小调，唱着小调宝音不由想起隆禧，一想到隆禧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刀一下下的戳着，每一下都痛彻骨髓，宝音的眼角又滚下一串串泪珠，泪水打湿了枕畔。玄烨从外面走进来，他走到床前看着趴在床上的宝音，他看见宝音在流泪。玄烨心疼的开口说道：“那么咬牙死撑着的人，怎么还会躲起来哭啊？”宝音擦擦眼泪道：“你管不着。”“你呀，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激怒朕？在没人的时候你怎样对朕都行，因为我们是夫妻，可在外人面前你必须记住，朕是皇上，你要服从朕。无论你怎样做，朕都不会杀了你，但遭殃的会是你身边的人。”“谢谢你的警告，我会考虑的，你可以走了。”宝音冷冰冰的说道。玄烨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问：“疼得厉害吗？”“不要你管。”宝音冷冷道。“让朕看看。”玄烨说着伸手要看宝音的伤处，宝音呼的一下坐起来怒道：“别碰我！”宝音咬着牙忍痛下了床要往出走，玄烨一把抓住她有些恼火的说：“你是朕的妻子，朕是你的丈夫，你不让朕碰让谁碰？”“是你硬把我抬进这个破地方，是你毁了我的生活！难道你还想我感激你不成？”宝音对着玄烨嚷道，压抑了许久的愤怒让她无法克制自己。玄烨一把揪住宝音胸前的衣服，他怒目瞪着宝音发狠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怎么？想打还是想杀？”宝音也怒目瞪着玄烨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玄烨气得把手举起来，他的手在空中扬了几扬还是没法落下，他放开宝音怒气冲冲的走了。
　　回到乾清宫玄烨躺在床上生着闷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宝音这样的女人，在她的身上看不到畏惧两个字，管你是皇帝还是天王老子，全然不放在眼里。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那样的高傲那样的生死无惧，她敢对他这个一国之君怒目而视；她敢声声质问他这个一国之君；她敢当众给他难堪；她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令自己牵肠挂肚日夜思念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吗？她究竟什么地方吸引自己？令他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如此的拿不起放不下，玄烨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自己。但心底的答案早已明了，他放不下她，无论她怎样的气他激怒他他都无法对她放手。玄烨失眠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