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风云录之浓艳王朝》寒山一寺

6、酒中意 下

　　燕易之双手撑在软榻的两侧，软缎般的青丝低垂下来缠绕在敏之的颈项间，他们靠得太近，太近，不止目光纠缠着，连呼吸也纠缠在一起，吐息间充斥着彼此的味道，深入心扉，难解难分。

　　燕敏之一看到他，唇角立刻挑起：“皇兄。”

　　“敏之，你又喝醉了。”

　　“……”

　　“你答应过我，每天不会喝超过三杯的酒。”

　　“……”

　　“你让我怎么放心？”

　　他是在责备，可声音却轻柔得像是春风一般，燕敏之眼中满溢的笑意，轻轻道：“哥，你觉得我喝醉了吗？”

　　燕易之看着他，没有说话。

　　“才七杯而已，你自己数着的，况且——”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早就让人在我的那壶酒里掺了蜜水，怎么喝都不会醉，对不对。”

　　燕易之看着他：“那你装什么？还在朝歌面前——”

　　“不这样，今晚我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懿亲王府了。”

　　看着身下这个已经成年，甚至已经肩挑万重河山的男子，微黠的笑容却带着孩子气，甚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抓着他的衣襟说话，喜欢享受他小小的宠溺，燕易之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嗔道：“你啊。”

　　他翻身躺了下来，燕敏之轻轻的往里面挪了一些，并没有给他腾开太大的空间，他们两都是长身的男人，睡在宽大的龙榻上也并不算挤，可隔着单薄的内衣，肌肤却好像还是紧紧的熨帖在一起，有一些属于身体里的味道被慢慢的熏了出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燕易之的声音在空洞的大殿中响起——

　　“敏之，你的身上有味道。”

　　“唔，是酒味吗？”他在他身边笑了笑：“我答应了皇兄，今后不敢这么喝了。”

　　“不是酒味，敏之，你的身上有血腥气。”

　　燕敏之没有再开口，气氛沉默了下来，易之慢慢的转过头，看着晦暗难明的烛光下，那张俊秀的侧脸，仿佛一道美丽的剪影，只有敏之的眼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一点光亮。

　　他一下子想起了敏之身上第一次沾染上血腥气的样子。

　　是在十年前，佑安殿的那一场政变，血肉厮杀，刀光剑影，他的敏之举剑，长剑的寒光在幽暗的佑安殿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眼前就绽放开了一朵血色的幽兰，鲜血沾染上了那张还带着稚嫩之气的俊秀的脸庞，把他的五官都湮没了，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透着血光，熠熠生辉。

　　那是敏之第一次举剑，倒在剑下的，是皇五子燕嗣之。

　　也是他燕易之，曾经最强劲的对手。

　　从那天之后，他的敏之不再是他膝头的猫，却成为了驰骋疆场，为他立下不世之功的悍将。

　　任何人都应该满意了，有这样一个弟弟，可燕易之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沉默了很久之后，燕易之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的陪在我的身边。我虽然不喜欢你的身上有酒气，但更不喜欢你的身上有血腥气。”

　　“皇兄，”他的耳边，敏之哑然道：“臣弟的身上，不能没有血腥气。”

　　他在心里一叹——敏之，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烛光摇曳，在这空旷的大殿中明明灭灭的闪烁了许久，终于慢慢的熄灭下来，整个太极宫陷入了一片无言的黑暗中，如同永夜。

　　在这样的夜色里，燕敏之慢慢的转过头，透过窗外淡淡的月光，他也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办法再度亲密的脸，轮廓分明，俊秀得一如谪仙。

　　皇兄，敏之的心意，你始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