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之陽 外傳 – 星彩》stevia

8、第七章

　　「肝性腦病變？」亞美拿著報告書，像失魂般地，呆坐在椅子上。

　　「是的，如果只是急性的吸入性嗆傷，多半不需要太擔心；但夫人肝硬化的情形非常惡劣，加上肺部積水，而且至今仍昏迷不醒。因此，主治的大夫們不敢隨便操刀，只能先靜觀其變了……」櫃檯前，小護士極力地解說道。

　　東京大學醫學院的走廊上，亞美拿著報告書，在房門前無助地等著。她一直以為，母親只是很忙碌；卻從未想過，在地球的另一彼端，自己的母親卻背負著如此龐大的壓力。她感到疲憊和茫然，萌生倦意。一直以來，她都相信，自己是為了讓心愛的人們，過著更好的生活，才成為水手戰士的；這樣的心情，也是讓她選擇行醫為職業的原動力。即便在行醫的過程中，得被迫面對無數的醫療糾紛，她仍然選擇在自己可以的範圍內，盡量地幫助那些無依無靠的可憐人。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樣怡然自得的生活，竟然是母親在沉重高壓的負荷下，所換來的。

　　「亞美嗎……？」病房內，床上的病人，氣若游絲地問著。

　　「媽媽……妳醒了？」亞美的眼睛為之一亮，她跑到母親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媽媽……都是我不好……」她自責，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著。

　　「不許哭……」水野惠撐著手，摸著女兒的臉：「是媽媽不好，從小對妳要求太嚴格了，剝奪了妳的童年……所以上天懲罰我，讓我失去了一切……」她嘆息著，自己努力了一輩子，沒想到醫院、丈夫、情人，竟到頭來全是空。

　　「不是的……」亞美抬起頭，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媽媽您還有我，還有亞迪啊……您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她鼓勵著母親，這個信念伴隨著她，經歷了一次次的戰鬥。她是真心的，希望母親可以開心。

　　水野惠露出一個寬心的笑容，她看著女兒：「亞美，妳長大了……」接著，她抽出了被亞美握住的手：「妳知道，我為什麼送妳去德國嗎？妳不怨媽媽嗎？把妳一個人丟在那裡……？」她擔憂地問道，害怕女兒不能理解自己的用心。

　　「沒有時間了……我自己的病，我很清楚……」她感嘆著，眼神望著天花板，嘆了口氣。

　　「不會的，媽媽……」一聽到母親的回話，亞美急著想出聲安慰，卻被母親用食指抵住了嘴。

　　「我送妳去德國，是保護妳，也是相信妳……」她頓了頓，繼續道：「日本的社會還太保守，我怕妳受傷；但是我知道，在德國，妳絕對可以找得到『自我』……」看著亞美不明所以的眼神，她翻了個身，吞了口氣：「亞迪，是他的吧？那個掛在妳房裡，偶像團體海報中，那個褐色頭髮、高個子的……」

　　「媽媽……？」亞美震驚地問道，她真的被搞糊塗了。原來自己的母親，一開始就知情？

　　「妳要好好地珍惜他，珍惜這段感情。我讓妳去德國，就是不希望妳像我一樣，我想讓妳快樂，讓妳『自由』……」水野惠無奈地說著，自己從小嚴格的家教，讓她從未體驗過『快樂』，而一直以來，她也是如此地教育著亞美。直到看到女兒挺著懷孕的肚子，辛勞中不但不放棄學業，還如此地體貼及熱心助人；見識到女兒堅忍的決心和毅力，她才意識到，自己實在該為孩子做些什麼……

　　「『自由』……？媽媽妳那時候就知道了嗎？為什麼不阻止我生下亞迪？」亞美問道。

　　「那時候的妳，已經不是孩子了，不是嗎？妳一直都很了解，自己在做什麼，不是嗎？」她嘆口氣，說道：「所以，我給了妳『自由』，希望妳能了解，『自我存在的理由』……」

　　「媽媽……」心中有著無法言喻的感動，亞美忍住淚水，看著母親。她發誓，一定要讓母親趕快地好起來。

　　「嗚……」床上的人，突然莫名地掙扎了起來。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亞美，只聽到身旁的心電圖儀器，發出『嗶』的一聲；接著，就看到母親的手，無力地垂下……

　　「不要！」她大叫，跳起來按著床頭上的紅色鈴。醫師和護士們很快地趕來，將床上的母親，連同許多機械，一同推出病房。

　　房間內再度恢復了沉默，她想開口，卻已無法言語。

　　「『自我存在的理由』嗎？」她喃喃地重複著，猶如童年記憶中，那跳針的唱片。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她轉頭，是母親的貼身助理兼護理師。

　　「回來吧，亞美……」護理師啞著嗓道：「這裡需要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