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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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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言看着沉香在睡梦中仍然紧皱的眉头,想着她在周家受到的委屈,又恐怕连带着下人的眼色也没有少看吧,这傻丫头,连个名分上的都不会占。
周府虽大,可消息却传的快,傍晚时分周之言才转醒,看着身边的丫鬟,知道沉香不在,还想着是自己犯病也没能阻止沉香同脂玉去沉家,后来才听如是说了白天的事,知道沉香被老太太关进了柴房。
周之言到柴房不久,老太太的陪房章姑姑就到了。这章姑姑20岁的时候陪着当年15岁的周老太太嫁到周家,是个老姑娘,最是在周府挑拨是非的一把好手,每每看见府里的娇俏丫鬟就要冷声冷语,更是常挑出不如意之处教训府里女子,手段毒辣,仗着是老太太的陪房,又一把年纪,所以府里的人尽是巴结的多,旁观的少。
章姑姑当日见了沉香长得娇俏,如今又许给了少爷,到了柴房,正看见周之言颤抖着替沉香拉被角。周之言虽是少爷,也不敢逆着老太太,老太太没答应,他也只能遣人拿了条被子暂且替沉香盖上。章姑姑看着,心里先是一股火,又不敢拿少爷,只是甩了丫头的手径自走上前来。
“少爷刚还病着,你们这起小杂碎竟敢私自抬了少爷到这污秽的寒风地里来,竟是不要命了还是也被狐媚子迷了狗眼了!”
地里站的一众丫鬟小厮素来知道章姑姑的手段,如今听了章姑姑的话全都立在当下不敢动弹,几个年纪小的丫鬟一时腿软,抖得几乎跪在地上。
章姑姑又走了两步,看见周之言的小厮虎子站在柴房门口,上去就是一巴掌,打的虎子只是嘴里发腥,“傻子似的站在寒风地里,还不送少爷回去。”
虎子素日在少爷身边伺候最是机灵得心,人又难得长得干净,平日里在章姑姑眼里也算讨得着巧的人,众人见今日虎子都挨了打,想必章姑姑是真动了气,连忙要过去扶周之言。
虎子先是一阵懵,待清醒过来想去扶周之言,又看着周之言不敢上前,只能耷拉着两手立着。
周之言从病中醒了就命人将自己抬了过来,现在看着章姑姑指使众人只是心里发急,却越发的口齿不灵,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众人将自己从沉香的身边抬了放在躺椅上。
章姑姑绕进柴房,先是捏了鼻子嫌弃柴房腌臜,刚想转身出去,又看见沉香病中的样子越发春红齿白,怪不得勾引的少爷如此,于是猛的一把扯起沉香的领子,沉香本就瘦弱,被这章姑姑熊掌似的大手一甩,整个人也就顺势滑到了床下。
章姑姑见沉香裹着被子滑落地上娇弱弱的样子,更是火不打一处来,上手又是一个嘴巴,“狐媚子做着病西施的样子可给谁看!”
沉香家里虽然窘迫,却也是哥哥爱护着长大的,这些日在周府受了许多眼色,今早被老太太一吓,又被冷风一击,早已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章姑姑这一巴掌,差点没打掉沉香两颗大牙下来,现在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台大戏正开罗。
章姑姑见沉香不回话,命两个仆妇左右架起沉香,自己则取下头上一根钗子就往沉香的腰上戳。
周之言好半天才捣回一口气,回眼正看见章姑姑用钗子戳沉香,急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抽过去。还是虎子看见周之言的手用力指着拆房内,心下明白,连忙命人放下周之言。
虎子小跑着进柴房,笼着手赔笑立在章姑姑身后,趁章姑姑喘气的空当陪着笑道:“姑姑累了快些歇歇,”又回身指着门口的几个丫鬟“这些个没眼色的,看姑姑累着还不般个椅子来给姑姑。”又从丫鬟手中取了热茶赔笑着端到章姑姑身前,“姑姑喝杯茶暖暖身子,姑姑这是怎么了,今日这样大的气性,跟一个小丫头何苦这般动气,反倒劳动了自己。”
章姑姑见虎子骨碌圆的黑眼睛,心里痒痒,接了茶道:“你们这起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世上狐媚子的厉害,要用男人的心肝来滋养自己呢,我老婆子日日家惦记着怕你们被人家要了小命,你们反倒不记得好,竟着那狐媚子的妖道。”
“姑姑说的是,都是小子们不懂事,劳烦姑姑教着,看姑姑劳烦小子们心里感激着,只是最笨罢了。”
章姑姑听虎子这么说,心里乐了起来,脸上却还绷着,“哼,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虎子见章姑姑脸色有缓,暗暗的命人扶了沉香回床上,又见着柴房的床上只垫着一层发霉的稻草,看了沉香衣服上慢慢浸出了几朵梅花大小的血印子,想着可怜,可是老太太不发话,少爷也不敢私自将沉香带出柴房,只能赔笑着请章姑姑回去歇歇,也少让自己这受气包似的新奶奶受些苦。
章姑姑被虎子甜言蜜语的哄得高兴,一时也顾不得沉香,只被丫头们搀扶着回去,临走还不忘呵斥看守的人警醒些。
这边虎子见章姑姑一行人走的远了,连忙去看自家少爷,周之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去话去吩咐人取外伤的药来。
屏退了众人,柴房里掌起豆大昏黄的油灯,周之言看着沉香肿起的半边脸,又想起刚才章姑姑的举动,不由得狠起自己无能,这样的时候竟连句话也说部出来,以后这暗藏汹涌的周府里,自己又如何能保护沉香的周全。
想到脂玉已经打起沉香的主意,若不是昨夜自己强熬着不睡,才使早上发了病,不然如何能组织脂玉又不让沉香陷进这摊污泥之中呢,可偏偏自己的身子不顶用,终究是让沉香被关进了柴房。
周之言用手腕夹着掀起沉香的衣角,看见沉香白玉般的肌肤上几个被钗子刺出的血点还不是有鲜血渗出。周之言的心猛的抖了一下,他以为是犯病,于是闭了眼,静静的调整呼吸。自从沉香进了周府,自己的病似乎更勤了。
沉香遥遥醒转的时候,看见如豆的油灯,闻到寒风与淡淡霉味,恍惚间似乎是在沉家那破旧的木屋之中,心忽然就安了下来,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重伤与无视,那些冰冷的眼神与淡漠竟是一场梦。一梦醒来,一切一切的的悲伤都是那么虚无而遥不可及。
沉香以为自己病了,看见床边模糊的人影,像是哥哥彻夜照顾着自己,身体这般无礼与疼痛,只是淡淡的说出一个“水”字。
周之言听见沉香梦中口渴要水,无奈刚才一气之下将虎子带内的一众人将将赶了出去,现在看着屋角处那一张破旧方桌上的茶碗,只是无奈叹息。
周之言原本意气风发,不料二十岁那年忽然发了一场怪病,说也蹊跷,周家的男人无一例外的在近十年中死于这种怪病,周老太太请尽了大江南北的名医术士,找遍了方法仍旧无济于事。周之言一年之中受尽折磨,病痛却奇迹般的在第三年停止了发展,周老太太大喜,无论如何要为周家保住这最后的血脉,于是才有了求签冲喜这一幕。周之言没有死,却也不见好,全身极尽瘫痪,内脏亦虚弱如古稀老者。
周之言想撑着坐起,最终却咕咚一声跌落在地上。
沉香本昏睡的有些糊涂,忽听这咕咚一声却醒转过来,只愣了一霎便意识到原来一些的哀伤都如此真实。
“沉……沉香。”
沉香寻声,见周之言跌落在地上,连忙起身去扶,却觉得腰间刺痛难忍。
“慢些……你,受伤了。”
伤?沉香有些纳罕,伸手摸向腰间,只觉刺痛难忍,哎呀一身俯下身去。
周之言听见沉香忽然没了声音,心里着急,却使不上力气,只能瘫坐在地上。
“少爷。”沉香还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唤了一声,忍着痛蹲下身去掺周之言。
“痛吗?”周之言此刻只顾着沉香腰上被章姑姑刺的伤,早顾不得两人间的生疏,低下头,却看见沉香伏地长裙下露出十只雪白可爱的脚趾,不由出神。
沉香见周之言出神,低头一看,连忙用长裙遮住脚趾,羞得两颊通红。
周之言不由抿嘴一笑,更觉得沉香单纯可爱。
“你扶……不动我的,叫……虎子……”不长的一句话,周之言却连喘了几口粗气。
沉香犹豫了一下,终于俯身抱住周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