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终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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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月口中的她
……是谁？
那句未完成的话中所提及的“她只爱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少年，融月所说的，是他留下友人帐和一众妖怪朋友的祖母夏目玲子，可是在印象中祖母并不像他口中那种只爱自己的人。虽然冷清，虽然会耍些小小的聪明，但是活着不就证明她并非不爱自己。
不对，现在的重点是主殿那里究竟有什么？
夏目摊开手，那面小小的镜子化为淡金色的光点，融化在他肌肤里，露出镜子下那个小小的锦囊，黑色的布料，深绿色的蕾丝系带……这个是什么？
一边的名取拉了一下对着神明消失方向发呆的少年“不如去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冲少年展露出他所熟悉的微笑：“主殿里面。有什么在。”
“……”少年没有回答，收起那个锦囊抬起步子默默的跟着他踏上长长的台阶。名取说的没错，到了上面一切便会有答案。
夜色已深，筹备了很久的祭典终于落下帷幕。道路上已经看不见穿着浴衣来来往往的行人，喧闹声一点一点的淡化下去，重新返还被层层树木遮掩着的神社深林般的宁静。
这是一个小小的城镇，尽管是十年一度的盛大祭典，村里的人们也没有整夜庆祝的风俗，由村民自发组成的工作人员开始收拾着各种祭祀用的工具。漂亮的装饰和挂在四周的幌子被摘下堆放在一旁，天亮之后会重新放回神社后山的仓库。而挂在鸟居上的灯笼也基本上被摘了下来，只有入口处鸟居剩下了两团微弱的光晕，暖暖的橘色融化着妖冶的红，远远的看去就像是进驻在神社入口忠实的的守卫。守护着通向神明的长阶。
夏目环顾四周，在树丛中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打扮奇特的妖怪。
是了，这种祭典，妖怪们向来是喜欢的。在深山中居住的他们大多都喜欢热闹的气氛，但凡遇到就会前来参加，偷偷的拿一些人类的食物，开心的在一旁感受一下欢乐的气氛，观赏在祭典结束后在空中绽放的烟花。就像那次不月和丰月神的祭典。
虽说这里是神社，但是后山并不算神社的范围，那里举办着小小的庙会。
仰起头，靠坐在楼梯上的黑发少年依旧保持着夏目刚刚看到时的模样，以一种疲惫的姿势坐在那里，额发搭了下来，散落在眼前，细细的眉眼凝视着眼前青色的石阶，一副很冷的样子。
夏目为自己的想法错愕了一下。怎么会觉得田沼冷呢？其实山上夜里的空气很清新，会觉得冷，可能是因为少了一些人声，所以给人的感觉少了一些炎热。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引得少年侧目。只见周围收拾着东西的人们在聊着天，伴随着清晰可闻的笑声。说话的人脸呈现出一种绛红色，一看便知道喝了不少。少年笑笑，毕竟是十年一度的盛宴，可以理解，参加祭奠的大家都喝了些酒，气氛轻松到有些熏熏然，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米酒味。大家搬着道具，同时说这些开心的事情。在盛会后变得清净了的神社划起细小的波纹。
凝视着略有些破旧的注连绳，名取没有说话。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回顾起那个下定了决心般的少年淡定的穿过了他的身体然后往台阶那边走去。
听了镜花赌咒般的话，名取犹豫了下决定去追夏目。然后从镜花身后出现的水神阻止了他。
他说：“抱歉，名取家的孩子。”
“你不再可以前进一步了。”
“啊，夏目的话……并不用担心。他的话，没问题的。”
“台阶的长度正好适中，没有太短也没有太长。所以失血的量只会达到让他有眩晕的感觉。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何况我们这边还有镜花这个孩子在呢。”
“……所以。”水神从镜花身后探出头来，将挑起的眉展平。做出和善的样子“我们能不能讨论下别的话题……？”
“……”
空气中有些微的火药味，名取抬头，眼前展现出深黑色的天空。
许久，他说“好。”轻的连自己都无法听见
再回答时已经换了语气。“别的话题？”一直思忖着今天如何善了名取看着突然出现了的神明笑了笑，打消了去追夏目的念头。作为神明是无法说谎的，何况眼前的这位。既然他说不需要担心，那夏目一定不会有问题。
……只是，现在融月这么说让他觉得他是在支开夏目，而这么做的理由，他猜不到。
因此，他没有回答融月看似商量实际上却不容质疑的问话而是轻描淡写的将话题代开，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要和他说的话一定会把这个话题再提起来。
他道：“果然你才是水神。”和镜花身周的气场完全没得比。不同于镜花若有若无的虚幻感，连感知都不需要开启，从天宇从大地从万物从四方传来，将人带入别的世界，水的气息铺天盖地。
抚摸着镜花的头发，融月一下一些的点着头，动作就像是被放慢了的镜头，看神色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点点头算是回应，融月眨了眨漂亮的眸子“你有什么愿望吗？”关于你自身。
水神出声，手指穿过镜花茶色的头发，绕起一缕在指尖。轻轻把玩着。神情轻松，一副“你随便许愿”的样子。
真是奇异的提问。
“夏目不会有事的话……”名取一副刚从思绪中走出的样子，对刚才融月的话完全没听进去的模样“这片土地你离开了将会如何？”
既然夏目执意要去做，要去放了水神。那么他得想办法来阻止水神离开这片土地虽然困难度有些高。夏目那点心思他还是大概猜得到的。就算被镜花嘲讽了和那个少年不再是处于同一个世界。和少年相处了那么久、认识了那么久。他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孩子。
他一直是个温柔的孩子。试图在缝隙间寻找别的解决途径。
所以这次也一样。
他一定想着先把水神放出去在用他的方式祈求神明留下。
很笨，很天真……但是很单纯的想法。但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名取苦笑。不禁想如果有那么一天，少年不得不在人类和妖怪间做出选择的话，那一定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
想法是天真了些……虽然他用这种方法很少有不成功的时候。
这次的任务却不像那些普通的任务，不成功也就罢了，大不了是失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委托金。但是对于夏目来说，不成功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所以，他要竭尽所能帮他一下。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抵着眼镜露出一脸算计的模样。融月笑笑，一句话便把思忖着如何应付自己的名取拉了回来：“这个神社里已经有了一个神。一个新的神。”
“所以这次只是给小夏目一个试炼。为了……”他没有说下去。
没有过多的解释关于那位新的神明，融月的表情很严肃，他说：
“下面的话请你认真听好。”
“现在我告诉你的，希望你能记住，并在将来转达给一个人。”
……
“而我，现在要说的，便是关于诅咒……关于你……关于你们一族的一切。”
……
“抱歉了，名取。”
“这是……命运……吧。”
最后夏目完成了这项对他来说不难自己却有可能花费掉性命的工作，晃了晃晕了过去。融月先他一步搂住了他，替他治好了手上的伤。然后那个叫镜花的妖怪从地上取了一些浪费了的血，无视他在一旁虎视眈眈，直接涂抹在了他刚刚举起的小镜子上。
而他就在旁边，没有阻止，没有帮忙，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就好像局外的那些看不见妖怪的人一样。
……
“……”抬起手腕，凝视着自己暗色的皮肤，名取笑，看着那位奔上前去扶起黑发少年的夏目。
就算在黑夜里，少年依旧非常耀眼。耀眼的让人不忍望向他。
迁就少年般的停下脚步，沉默的看一旁黑发的少年。听他们的对话发展到“不是叫你回去了吗？田沼。”
“我不愿意回去。因为担心夏目你。”
“我没问题的……你看，名取先生也在这里。有他在的话肯定没问题。”
“田沼你不能这么晚回去吧，你父亲会担心的。”
“我？我没事，今天的晚餐是鳗鱼饭，喵咪老师一定会赶回去解决的。”
“……”
最后黑发通灵的少年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少年轻轻呼出了口气，转身对自己露出疲倦的笑容。琉璃色的眼睛波光凌凌，漂亮的有些女气。
“……”名取先生也在这里吗？有他在的话肯定没问题吗？
你在说谎呢，夏目。不过
“谢谢。”不要问为什么，只要静静的听着，接受就好了。帽檐被掀起，努力掩藏的表情暴漏在空气中，浓浓的失落带着丝丝缕缕的颓废。对上少年惊愕的眸子。
赭色的帽子在空中滑落，从名取面前掀过。
尽管是极短的时间，也足够他收拾好表情。再次以熟悉的演员样子伪装起了自己。对着有些不明所以的少年“没什么……在想那个水神最后说的话。”
和预想中一样，少年并没有起疑，思绪立马被牵到了那边，看了看他的眼睛对他说了一句“走吧”变继续往上走去。
然后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他达不到的高度
……
夏目顺着台阶往上爬，刚才融月说过，二十年前有谁来过这里，而且直觉告诉自己那个人和祖母夏目玲子脱不了干系。
二十年前的祖母啊……会是怎么样的呢？
人们散去，偌大的神社就剩他和融月两个人。尽头的主殿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不再是上来时翻着幽兰光芒的水池。水池里也没有那个凉凉的妖怪。眼前模糊了一下，恍惚间夏目再次看见神殿后面立于蓝色的水波之上，周身散发着浅光的人形。
猛的张大眼睛，模糊的轮廓化为更加细小的光点，完全无法找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夏目直直的踏上台阶，视线对上了那扇常年都未开启过的门。略显破旧的门上贴着四道边缘泛黄了的符纸，犹豫了一下，夏目转头看停在身后半步之遥的名取。在对方的点头默许下伸手触碰那扇尘封着某个秘密的门。泛着黄色的符纸在夏目触碰下燃烧，其中两道化为浅青色的火焰，一下消失掉了。而另两个随着动作而裂开，分成两半贴在门上。
名取“咦”了一声，便开始在袖中摸索起来。
“那个……”夏目指着裂开的符纸“名取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伪咒吧……”名取从袖筒里摸出了几枚符纸，看图案似乎是和刚才两个烧掉的一样。他把符纸中的两张递到少年手里，然后掏出毛笔在另两枚上加了几笔，念了几句“从……而来，消解牵绊，归于六合……”这类的话。把另两张也放到了少年的手中
“就算是今日的人们对着个也很敏感，其实这四张符咒中，他们只能看到两张。”
毕竟是很聪明的孩子，夏目想了一下，立时理解了名取说的话。这个符纸，恐怕是为了对人们起警示作用才贴的。就算现在，看不见的人们已经不再相信妖怪，他们依旧不会破坏这些。
吱呀一声，老旧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哆哆嗦嗦的掉下一些灰色的尘埃。轻轻落在门槛前的地上。少年的视线望向里边，神社的一角。
一阵风刮过，吹的少年张不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好像有一物飞快的扑过来搂住他，因为力道太大了而直接把他扑到，按在地上。顿时吓了一跳。
夏目一时没注意，结果被按到了地上，后脑勺磕撞上了坚硬的台阶，背后贴着被露水打湿凉凉的地板。很不舒服。
眼前有什么在晃，晃得他视线一片模糊。努力了几次才聚焦起视线，少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那个冲过来扑到他的人。
那是一只人形的妖怪。脸凑得很近，黑亮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一边努力打量着他，一边兴奋的喊道：“玲子，你是玲子吧！我终于等到你了，在这里那么长时间我很无聊的，你又封上了门说是我太弱出去会被妖怪吃掉而不让我出去。人类很坏不把门封住的话会有人来砸了我的石像。二十年之后因为这次祭典我已经可以很好的掩盖住我的石像了。夸奖我，夸奖我吧玲子。还有你的头发呢？怎么剪掉了？长头发的样子很好看啊。”
“……”
“咳咳”夏目被妖怪压得翻白眼，他张了张嘴，努力挣扎试图让身上的对方发现自己的境遇以至于能够良心发现挪开一点……“你……能不能先让开。”
此话一出，那个人影立刻闪开，咬着爪子蹲在一旁，眼睛滴溜溜的转。
看他咳嗽了半天，对方又忍不住的凑近过来，伸出爪子想要戳戳他
“你没事吧？玲子你老了，人老了之后就会这么弱不禁风……”然后被一旁扑过来的名取瞪了一眼，缩了回去。
扶着名取的手站起来的夏目顺了顺呼吸，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那个妖怪的方向：没错，第二次听见绝对错不了。
那个家伙……说的是
夏目玲子
果然。
一旁的名取走过去，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差不多比自己矮点的妖怪，轻轻的道：“雨神。”
“……”这个从神社里出来的，刚见到他就扑到他身上的，穿着粉色和服在一旁咬手指的女孩……是雨神？
“……呀！是除妖师！万恶的除妖师。”女孩躲到夏目背后，露出一点点脑袋，一副活泼的样子“玲子你一定要保护我。”
夏目拍拍身上的灰，转过去正色对女孩说：“抱歉……祖母……夏目玲子她已经去世了。”
“……？是……这样的吗？”
“是的。很抱歉。”
……
“那就没办法了。”
……
“你还会守护着这里吗？”
“当然会，就算你不说也会！因为这是她和我的约定！”
“……”
………………
这样……这样就结束了吧……夏目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泛起淡淡的白色。色调开始重新过度。
由黑到灰，再到耀眼的白。
最后展现出腌渍过蛋黄的颜色……
最后的最后还是受到了你的照顾呢
……
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终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