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简单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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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了起来，把火把照不到的地方映衬的通亮。原本笼罩在月亮周围淡如薄暮的云不知何时散去，深蓝色如同上好绸缎的天空中清晰的可以看见亮闪闪的星子。火把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光和影把虚实悄悄掩藏在暧昧中，让人更加无迹可寻。绿得发黑的树叶悄悄传递着细碎的话语，轻小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窃笑似的宛若嘲讽。
黑发的少年尾随着前面那个猫一样的少年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想象着眼前少年休息下回头时惊世的容颜。琉璃色的眸子散发着如同猫咪一般慵懒而又甜蜜的气息。其间深茶色的竖瞳晶亮的好似猫眼石，只需要细微的光就可以反衬出清冷的光辉，漂亮的如同墓碑上跳动的萤火。
轻软的鞋底和冷硬的台阶接触，发出啪的一声。
黑发的少年抬起头。黑色的眸子对上了灯火通明的主殿，对上了喧闹的人群，对上了环绕着“之”子注连绳的古树……视野之中，天穹之下，唯独缺少了那个清丽的少年。
“夏目……？”惊讶的环顾四周，黑色的眼睛中并没有出现夏目的身影。连那个跟在夏目之后的妖怪的气息都同时消失了。周围只有虔诚而又略带戏谑的身影，低笑着在偌大的神社中穿梭，欣赏着不同往日的夜景。
气氛慵懒到低迷。
——能进入这样庄严的神社参加祭典而被气氛感染了的虔诚……以及对这种上古流传下来莫名活动的不屑。奇异的气氛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了异常陈腐的空气。
那种嘈杂遍布的人声让田沼觉得很是烦躁，紧了紧苍白的手指，少年回头望向身后朱红色的门，浅浅的低语：
“夏目……你……究竟在哪里……”
神社后
安静的水池中
白色的身影背对着他静静的站着，周身都散发出天蓝色的微光。仰着头，雪色的脖颈暴漏在空气中，细腻的线条十分漂亮。蓝色的水珠从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里一滴一滴的飘出来，奇异的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在那个人的四周参差不齐的漂浮着，就像从天幕洒下雨水的定格。每一滴水珠都反射着耀眼的光华，看起来十分迷人。
刚才出了不少汗，水分的流失让夏目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干涩的让他难以发出任何声响。眼前出现的这个人，静默的立于碧波之上，用清冷的眸子打量着这个世界，身周的气息迷人但有拒人千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淡气场……应该就是镜花所说的水神融月。
可是，怎么说呢，心中起了微妙的熟稔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在呼啸，莫名其妙的悸动从心底奔涌而出，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着他他见过他……镜花口中温柔安静，名取一族设计囚禁，被村民背叛并诅咒他们的绝世水神——融月。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这个和镜花一样绝美的孩子……平静而又温纯，温和而又冷漠。漂亮的身姿如同天上的月。浑身透漏着孤零零的感觉，就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带起细小的水珠，悲伤的宛若叹息。那种似曾相识的仿若哀悼的感觉，宛如，那日在神社睡过去时梦见的崖上的那个衣袂飞舞却看不到脸的少年。
……那是，融月？
“又见面了呢。”略带微笑的声音传来，清晰传递到耳畔。温纯的声音仿若在水中片片绽放洁白的五瓣茉莉，深深浅浅漂浮在碧色的茶水中，宛如初雪时的碧潭。
“……”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少年安安静静的看着以前出现在梦境中的融月，觉得眼前的人和当初在梦境中看见的人并无很大的差别。同样出尘的气质，同样出色的容貌……举手投足之间留露出无法亵渎的神圣，寂静的表情圣洁虔诚。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水神身周的气场很温和。平静而又奇异的温和，不像是憎恨人类许久积累而成的愤怒，不像是上千年孤寂沉淀下来的不豫，更不像是诅咒过人类的轻慢。一眸一笑间带起清爽的空气，舒服的如同夜露下莹润的月华。
此乃中充斥着其妙的感觉，被这奇异的气氛感染般的，夏目轻轻的朝融月发问，那个镜花最想知道也是最不敢说出口，仿佛只要问了就会面对坍塌世界的问题：“融月你……憎恨人类吗？”
憎恨到要诅咒那些所有参与囚禁你的人吗，憎恨到无论何时都想着要杀死他们吗，憎恨到性格变得扭曲疯狂了吗……？
额角的汗珠滑下，少年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人的回答。
和外面不一样，穿过朱砂的千本鸟居后，眼前的世界漆黑一片，就像镜花故事中形容的那个百年前星月全无的满月之夜。因为没有光，四周的一切都是浓浓的墨色，只有镜花身周在散发着浅淡的光芒。
突然，一个想法涌入脑海，一遍一遍的描摹着细腻的声线。他在诉说，诉说着与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他们很般配。镜花和融月。”同样细腻的心思，同样迷人的声线，同样满怀悲悯的心情，同样孤单的背影，同样华丽的容颜……
那个散发光华的影子缓缓的转身，微弯的眉眼诠释清浅的笑意。融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过层层跃起的水汽抵达少年身畔，清越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这个世界，经久不散……
“当然……不。”
……
他说……当然不……
镜花双手拢住肩膀微微颤抖的样子在眼前回放，他说：我好怕融月也变成这个样子，好怕。夏目怔怔的望着融月低头微笑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用沉默而刻板的腔调。
融月给出的虽然是意料外但是绝对是他期待的答案。虽然答应了帮助镜花，可是镜花的愿望是解放融月。如果真的融月变成了那天那只妖怪那样，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一心期待的镜花。
融月抬足，一步一步的向夏目这个方向走来“为什么恨。”毫无疑问的称述语气，“恨那些野心勃勃除妖师的封印，还是恨那些我们爱着村民的背叛？”
“都不是哦，夏目。”肩上传来轻轻的压力，夏目微微眯起眼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水神。
融月笑了笑，声音很辽远，他并不介意为少年解惑“接受人们的供奉，是因为镜花并不像我一样与所有的水共存；云游四海，只是为了看更多的风景；让他在我被封印的时候陷入沉睡，除了受到我的影响外更是不让他在今后没有供奉的时间里损耗元气。在各地漂泊期间我们看了太多的离别，看了许许多多的人类在苦苦的挣扎生存。生命的燃烧绽开了绚烂的花。作为看着大家一路走过来的神明，我实在是也没有立场去恨。”
夏目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神明，觉得他和想象中不一样，怎么说……太过冷静太过于豁达了。虽然他讲的事情和镜花告诉他的故事相去甚远，而且后面的话的确扯出去很远，但是不妨碍他判断出融月一席话中唯一的重点是“为了他”几个字。
融月他……
肩上轻到感觉不到的压力突然消失，眼前突然出现飞散的樱花，每一片都散发着淡粉色的光晕，漂亮的如同童话。白色的衣角在视线内漂浮，盖上了另一个清灵的影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越过夏目，努力伸长了手臂，把眼前的神明环了起来。
细碎如同铃铛的声音在耳畔飘过，一掠而去。
“谢谢，谢谢……融月。”
镜花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抱住了他神思所属，所眷的那个人。环起的双臂传递着细微的暖意，一遍一遍的道谢着。
感谢你没有违背最初的心意，感谢你没有变成我所不愿见到的模样，感谢你还坚持在这里等待，感谢你没有背弃人类，感谢你依旧是你，感谢你为了我……
将头埋在少年的肩窝，融月轻轻伸手抱住了那个哭花了脸的少年把剩下的话补充完整：“就算为了你，我也绝不会变成你讨厌的模样，镜花。”没错，为什么不恨，禁锢了我，改变了我们漂泊无居但快乐如同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每天每天，只能看着沉睡的你静默的容颜，却是连一缕发丝都无法触及的残酷。趴在水面上，我只能保持着静静凝视的姿态望着静静沉睡的你。站在神社的最高处，我只能体味无人与我比肩，无人与我看日出日落漫天星光的漫长……但是我不恨，不会恨。因为你。
我不能放任自己变成堕落黑暗的模样，那样的疯狂只会在你脸上收获绝望的模样，那不是我的初衷，更不是结局。所以，就算讨厌、厌弃着人类，我依旧不能恨。我唯一做到的也只有事不关己，不再爱他们，而已。这样的我，终于等到了你。
抱起少年单薄的身子，尘埃落定，水神轻笑着亲吻着他的发丝“因为你不会恨，就算失望，就算孤单。你也不会恨他们。”
所以，我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简单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