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素手出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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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日，无忌忙着和守将讨论战事，满裳则亲自出面，照料那些受伤的战士。当时有着极其严格的等级制度，这一举动很自然的招到了智囊团的一致反对，最后还是在她的强烈要求和无忌的力撑下，才得以坚持下来。满裳此举让下层士兵极其感动，她干净利索的包扎手法也受到了军医的大力赞扬，再加上她的美貌和笑容，她温柔的抚慰之语和流露于外的同情心，很快就成了军营中最受欢迎的人。那些没受伤的士兵，操练之余，也愿意跑来照顾病患，希望能多看满裳几眼，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和公主搭上几句话。而每次遇到士兵笨拙又诚恳地表示谢意，满裳都觉得自己就是古代版的南丁格尔。
就在城内气氛日见热络的时候，探子来报，说齐国新送来一批粮草，军心大振，很快就会来攻城。满裳向无忌推荐了菊，一同商量排兵布阵的办法。城久失修，如果敌军攻势很盛，恐怕难以抵挡。菊便献计布下虎翼阵，先在城外给敌军重击，缓解攻城的压力。
三天后，齐国十五万大军来犯，而魏国能上阵的战士却只有两万出头。无忌为了鼓舞士气，决定亲自带兵迎敌。菊坐镇城楼上指挥阵势，满裳则留在城内等候消息。
满裳坐在屋子里，听到外面鼓声震天，只觉得时间仿佛一只小蜗牛，缓缓爬过，缓慢异常。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按耐不住，冲到院子里，又无处可去，想了想，决定去找长雨，轮值的兰闻言一愣，却没有说话。
满裳捧着长雨倒的茶，轻声说，“我可以对你说心里话的，对不对？”
长雨没有作声。
满裳并没有看向他，继续说道，“我很害怕，怕会打败仗，怕城会失守，怕有更多的尸体堆在那片空地上，可是我却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长雨在满裳对面坐下，“小姐，也许会有人死去，但是他们不会后悔，城也不会失守，你可以放心。”
满裳闻言，终于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长雨苦笑了一下，“官家的人每天勾心斗角，永远也无法理解，下等人的世界是多么的简单和干净。小姐你善待他们，也许你不在意，对他们而言，却是莫大的恩惠。他们会在战场上报答你的。就是死，他们也会守住这座城。反正战士本来就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满裳的确无法真切体会战士的心情，但是她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因为理解，所以难过。心被热浪拍打着，满裳站起来，认真地看向长雨，“我想到城楼上去。”
长雨有些惊讶得看着满裳，很快就平静下来，“兰不会答应的。”
满裳不说话，拉开门，对着兰说，“去城楼。”
兰仿佛没有听到满裳的话，站立着不动。满裳也不勉强，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被兰挡住去路，“小姐，请回。”
满裳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兰的阻挡，只好回头看像长雨，长雨不动，满裳就用目光苦苦哀求。说时迟，那时快，满裳突然觉得眼前一花，长雨已经飞身上前，把兰敲昏在地。满裳咬着唇，道了声谢谢，向城楼跑去，长雨在身后紧紧相随。
兵士见是满裳在急奔，以为有什么紧要的军情，也不敢阻拦，满裳就一路跑到了城楼之上。临势而望，魏军和齐军正在胶着之中。
菊布下的是虎翼之阵，顾名思义，阵型如同一只长着双翼的老虎，既勇猛肃杀，又灵活诡谲，是非常多变且酷烈的阵势。备战的三天里，菊早已命人在城外挖好了地沟。开站时，无忌留下了五千人马在城中严阵以待，自己带着一万五千人马，按照菊的办法分成十个小队，在敌军的战车陷入地沟不能移动的时候，迅速把敌军断成四个部分，用箭猛攻，而菊在城上统观全局，用五色旗指挥小分队移动配合，争取用最少的伤亡最大的消灭敌军。
当负责观察指挥旗的士兵远远的认出是公主出现在城楼之上时，不禁惊呼出声。士兵们听到喊声，军心大振，一时间魏军竟如有神助般占据了上风。然而魏军毕竟人少，虽然射死了很多敌人，自己的伤亡也越来越大，最后，双方都有些精疲力竭，齐军仗着人多势众，做最后一搏。魏军渐渐支撑不住，满裳看得心忧如焚，唤来留守的将领，命令他带着城内的五千人马前去支援。
守将答道：“公主，末将恕难从命。”
满裳怒道：“你们的主帅、兄弟在外厮杀，凶多吉少，你就这么贪生怕死，闭门不出？”
守将道，“公主，这座城关系重大，如果失守，敌军将长驱直入。魏将军临行前吩咐过，即使全军覆没，我们也不能开门救援。只能死守，等着朝廷来援。末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却不能不以大局为重。公主，请静候结果吧。”
满裳不敢也不能强令守军救援，只看魏军人数越来越少，却仍在死撑，想到无忌生死未卜，心中大恸，问菊道，“如果军鼓和你的令旗指示不一致，城外的将士是看你的令旗行事，还是听军鼓行事？”
菊毫不犹豫的说，“此阵非同小可，除非我死，否则无论发生什么事，将士们都必定要看我的令旗行事。”
满裳闻言，咬住下唇，当机立断道，“好，你挥旗命令收兵。长雨，你传令下去，大力击鼓（古时击鼓表示进攻，鸣金表示收兵）。速速照做，不得有误。”
菊和长雨皆依照指示而行。
满裳站在城楼的最高处，迎风而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不一会，鼓声震天，齐军以为魏国的援军到了，果然下令撤军。魏军听得鼓声，正在纳闷，见到菊令旗摆动，是收兵的暗号，也不追赶，悉数撤回城中。无忌清点战士，只剩下不到三千人马，满裳从城上下来，看到剩下的将士人人带伤，襟上染血，不禁洒下热泪。众将士见满裳如此，也难忍心中悲痛，各自回营包扎休息。
无忌也受了伤，满裳跟他回去，替他包扎。
无忌问道，“击鼓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满裳想了想，“我也不清楚。只是见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很担心你，担心大家，就算守军不能出城，我也要赌上一赌。”
无忌笑说，“你很聪明，也比我想象中勇敢。当你出现在城楼上时，士兵的欢呼声震天响，姬舞妹妹，你可比我这个主帅厉害多了。”
满裳红了脸，“无忌哥哥也很勇敢。我喜欢无忌哥哥在战场上的样子。”
无忌调笑道，“哦？有多喜欢？”说完，见满裳一双美目正温柔的凝视着他，没来由的心头一颤，脸也不由自主地发热。
满裳轻声道，“很喜欢。我若是男儿，生于这乱世，也会挺身而出，在这天地之间，刻下自己的名字。”
无忌只觉得满裳的一席话仿佛编钟沉厚的声响，回应着自己内心的壮志，两相碰撞，和成悠远的回音，在耳边萦绕不去。胸中激荡，承诺道，“好妹妹，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满裳向他嫣然一笑，“我相信。”
由于兵力粮草皆不足，无忌派人去朝廷求援。齐国也加紧调集人手。不幸的是，齐国的兵马先到一步，魏军就算有通天的计谋，靠八千伤兵也不可能守住城。城中的兵士和百姓都抱定必死的决心，与城池共存亡。满裳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惊险无比的计划，和无忌商量之后，决定依计行事。
齐军攻城那天，远远的见到城门大开，公子无忌和公主姬舞立于城楼之上，一身素色，衣袂翩然。各位看官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很眼熟？不用怀疑，没错，满裳就是很没创意的想起了空城计。满裳读高中时学校规定每个人必须选修一门乐器课，她选了吹箫，所以满裳虽然不会弹古琴，但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支玉箫，待齐军兵临城下，开始镇定自若的演奏起来。满裳只会吹现代流行歌曲，听在古人耳朵里，自然格外刺耳。齐军本来就怀疑城内有诈，听到这段曲子，更加觉得怪异万分。满裳得意洋洋奏完一曲，正等待大家摇头晃脑的夸赞“此曲只应天上有”，却见众人，包括无忌，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她，气闷无比。
对方主帅命令停下战车。无忌朗声道，“周公主奉命了解列国民情，听说将军来此，特命我开城相迎，请将军入城一叙。”
齐将哪肯上当，又不甘心折了面子，也高声道，“公主既然想了解蔽国，何不随我归去，蔽国定当以上礼相待。”
满裳想自己如果拒绝，对方没有台阶可下，说不定会贸然进城，自己和城中士兵百姓相处融洽，怎么忍心见他们以身殉城，心中千回百转，笑道，“如此甚好，姬舞也早想去贵国拜访。”
无忌闻言，大吃一惊，焦急的看向满裳，满裳向他笑笑，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声道，“无忌哥哥，不要忘了，这是我们各自的责任和宿命。保重！”无忌闻言，终于没有阻拦，目送满裳带着侍从，从容出城，登上齐国的战车，向他挥手告别。
无忌久久伫立，直到满裳消失在远方。身边的士兵已经有人在哭泣，他们知道公主是为了他们，才会以身涉险。公主的背影就那样深深的嵌在他们心里，终生不忘。无忌只记得某个飘着香气的夏日里，满裳满脸诚挚的说，“无忌哥哥，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心如刀绞，眼里好像含了什么东西，因为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倔强的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太阳，想起两人曾在阳光下约定，要坚强，却终于有晶莹的东西从眼里落下来，浸入泥土里，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素手出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