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缠你到地老天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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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千缕山上绵绵曾住过的那个飘绵洞外，一抹炊烟袅袅升起，已换了平民装束的秋离彦神情专注地煮着一锅汤圆，片刻之后满意一笑，大功告成似的拍了拍手。
“绵绵，你看到没有，现在我做汤圆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个个圆润饱满，再也没有什么劳什子的长的，方的，扁的，三角形的，更没有漏馅的了！你就不想来尝尝吗？上好的芝麻馅料，香甜糯滑，很是可口的呢！”
他一边把汤圆盛到碗里，一边眸中含笑，语气轻软的说着，可他的身周根本没有任何人，他那样子，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话音落后，四下里一片寂静，除了风吹过树林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回应。秋离彦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沉默许久后，轻轻叹了口气：“绵绵，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在附近，为什么就是不肯现身出来见我呢？污秽之身，人妖殊途，这两个理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轻轻搅动了一下碗里洁白如玉的汤圆，他眼睑低垂，幽幽凝眸：“如果是因为你曾经跟过逐浪，或是……之前也有过很多男人，我告诉你我不介意。我不管你过去如何，只要你现在爱的是我，这样就够了……”
“如果，你觉得我只是个凡人，陪不了你千秋万世，那么，我请求你，在我还没有老，站在你身边与你还相配的时候，让我陪着你。等到有一天，我变老变丑，让你厌倦了的时候，不用你赶，我自会知趣离开的。我不敢奢望做你永世的爱人，能拥有一段与你共度的时光便知足了，难道，你就连把生命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留给我都不愿吗？”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始终是温柔的，没有愤怒，没有抱怨，唇边甚至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但那抹平静中微含苦涩的笑，却让他孤寂的语声在一片空渺的青山绿水之间显得分外萧索。终于，他不再说话，低下头去，默默地，一口一口慢慢吃光了手中的那碗汤圆。
看了看还漂浮在锅里的那些汤圆，他缓缓站起，轻声道：“我回去休息了，趁着汤圆还没有凉，你来尝尝好吗？你也知道，你想走的话，我是拦不住你的，如果你还念往日情分，至少让我隔着帘子远远地看看你，只看一眼就好，行吗？”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一片仿佛亘古不变的沉寂，他的眸光渐渐暗淡，转身步履沉重地回到洞口，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这个山洞，如今已被他精心布置成了一间设施齐全的居室，床上铺的床单、挂的帐帘都是曾被他看做艳俗，绵绵却最喜欢不过的粉红色，床头点着的也是那种气味浓烈，并不如何高雅的熏香，一切都是按照他第一次被绵绵劫来此处，醒来后所看到的样子布置的。只不过，那时屋里的陈设是绵绵用法力所化，而现在，却是他一件件采买或是亲手制作，又精心摆设起来，绝非镜花水月的真实而持久的存在。
可惜，不知是因为绵绵就在附近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还是绵绵心如铁石，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打动不了她，饶是他满怀期待地在竹帘后站了很久，外面依然迟迟没有动静，直到锅里的汤圆都已被泡得糊烂，直到他的双腿，他的身体甚至意识都已经麻木，她还是始终没有出现。
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了，沉暗的天空逐渐被灿烂晨曦照亮的那一刻，石化般僵立了一夜的秋离彦终于虚脱地坐倒下去。
自从离开王宫之后，他就一直感觉到绵绵在偷偷跟着自己保护自己，不然，那天他去砍柴时，那头凶神恶煞扑向他的野猪为什么会半途定住，目光呆滞地回身跑了？还有那次，草丛里的毒蛇差点咬到他的脚，可突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了。除了绵绵，他想不到还有谁有能力也有理由这样做，可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温言软语恳求也好，提起往事试图打动她也罢，甚至是心急火燎地大吼大叫，她就是不肯出现在他面前。
她这样，是想逼他等到绝望了自己放弃吗？这也太小瞧他了好不好？可是，尽管他有为她守候终身的决心，岁月，毕竟是不饶人的，相对于妖族而言，凡人的生命，尤其是青春实在太短暂了，再过上几十年，且不论绵绵愿不愿意见他，就是他自己，也没有脸再拖着老病之躯去找她了。他从不妄想占有她生命的全部，可要是连能与她分享人生一页的机会都没有，他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紧攥着胸前贴身收藏，带着自己体温的那半把银钥匙，秋离彦神色几度变易，随即眸光一凝，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动了动僵硬酸麻的身子，他咬牙站起，一把掀开竹帘走出山洞，朝着山顶的方向行去。虽然彻夜未眠让他浑身酸软，昏眩不已，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还是让他迈动着颤抖的双腿一步步爬上了高高的山顶。
缓缓朝前走了几步，他迎着凌冽如刀、扑面生疼的山风立在崖边，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让人望之心悸，但他的神情却是一派从容安详，沉静淡远的眸光悠悠飘向远方，唇边再次浮起了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凄笑：
“绵绵，原来，你竟是讨厌我到……连让我远远看你一眼都不愿吗？好，很好，我认输了，真的认输了！今生今世，我便断了再与你相见的念头，若苍天怜我一片痴心，但愿让我来世投生为妖，你便不能再以人妖殊途这样的话来搪塞我，我也不会再对来无影去无踪的你无可奈何，那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休想让我再放开你！”
说罢，他纵身一跃，毫不迟疑地跳下了悬崖，在空中急速坠落的他，唇边依旧噙着宁淡无悔的笑容，神色没有半点改变，仿佛并不是在绝望中赴死，而是平静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不要！”密林深处，陡然响起了一声急切惊恐的呼叫，下一瞬，数缕手指粗细、透明坚韧的游丝横空飞出，卷住了落到半空中的秋离彦的腰肢和手足，用力一提把他拉了上来。秋离彦只觉自己昏昏沉沉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凸显身材的黑色紧致衣衫上，一个色彩鲜明的红色沙漏状花纹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绵绵！”他惊喜万状地抬起头来，话音未落，一通粉拳便雨点般袭来，熟悉的娇脆声音也炸雷般在他耳边爆响开来：
“你这疯子，脑子有病是不是？我不出来见你你就去寻死？你以为冥君是你爹啊，你想做妖他就让你投生成妖？你这种笨蛋，投胎去做猪还差不多，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你！”
本是训斥人的声音，说着说着却哽咽起来，到了最后，简直是泣不成声了。秋离彦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噼噼啪啪落在身上的捶打，只是定定注视着眼前暴跳如雷也泪如雨下的黑衣少女，待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他蓦地笑开，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正不停抹泪的绵绵。
“绵绵，是你，真的是你，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你既然来了，我就再也不会放你走，就算你打死我，我变成鬼也要跟着你，缠着你，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永远休想！”
耳边欣喜若狂、痴迷眷恋的低喃，如清润的泉水，一点点浇熄了绵绵心中因焦急惊吓而燃起的熊熊怒火。仰起朦胧的泪眼，她眸光幽幽地扫过秋离彦容颜憔悴却神情执着的脸庞，心痛得骤然起了一阵痉挛。
“疼吗？”怜惜地抚过他身上方才被她捶过的地方，她星眸泛红，纤细的柳眉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对不起！我……我只是气你太傻了，为了我这么个满身污点的妖精，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绵绵，不明白的人是你！”目光灼灼地望进她布满破碎晶莹的眼底，秋离彦反手擒住她的玉碗，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值不值得，没有任何人能替我下定论，答案，只在我心里。绵绵，如果……你的心也和我一样，就请你不要再逃避了，好吗？
芳心剧震，绵绵翕动着颤抖的唇瓣，眼波迷离地锁住他水一般清澈也磐石般坚毅的满目浓情，许久，眸底终于划过了一道粲亮的光华……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缠你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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