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男女有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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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到这冥界九狱，我可算是多灾多难，未曾有片刻的悠哉与安宁。
昨儿个夜半时分，我口干得厉害，于是摸着黑下床，打算倒杯水来解渴，轻手轻脚的行进，摸到了石桌，再是沿着石桌摸索着茶壶，却冷不防的摸到一只手……
掌下的触感，温润，厚实，接近的虎口的地方略显生硬，是一层薄薄的茧。
根据这触感来看，不出意外的话，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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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初，我和白及生活在一起，因着是才获了神识的草精，对于三界六道里的那些礼义廉耻、世俗约束的说法，均不曾有过太透彻的领悟。
我所修炼的法术，大抵是白及亲自传授，按着这事来看，白及与我，自然该算是师徒无疑。
织就山上其他的那些个散仙精怪与我相处不甚和睦，与我玩不到一起，独独那小秦艽除外，是以，我与小秦艽，称得上是情同手足了。
想起有次，那小秦艽乘了白及入定的间隙，拉了彼时忙于修炼的我到一旁，问我与白及的确切关系。
对着小秦艽，我从来就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只因我刚苏醒那会儿，他说与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噩耗。
——草，你、完、蛋、了……
在后来的漫长得毫无指望的一辈子里，真的就那么……一语成谶！
只是，不看好归不看好，彼时，我也还只是个好奇心极重的小童，瞅着眼前小秦艽紧张的搓手，欲言又止的窘迫模样，心下也是倍感疑惑，不知这他究竟是为了何事，以致如此……焦虑……
我自是不急，毕竟闲着也是闲着，白及是我生活的重心，他每回入定修炼都要有个六七日之久，没他的这几天，我总是觉得生活毫无乐趣，一点精神也提不起。
是以，每回我都是凭了自己稍稍高过秦艽的皮毛法力，胁迫他弄些好玩的物事来，好叫我把这股无聊的劲儿给打发打发。
往日白及闭关入定，这小秦艽定是要来寻我一道去玩的，却不像这日这般，拉我到了一处偏僻的地界。
秦艽对着葱郁的林木呼气，吸气，愣是做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被我的淡定不迫给感染了，渐渐地，他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似是真的就舒缓了不少。
我对他也算得上是有耐心了，换了别的精怪，敢叫我等上这么久，免不得是要吃我几下拳头的。
当然，我对小秦艽的耐心，是建立在他总能寻来足够有趣好玩，可以取悦我的物事的基础上，把他打坏了，玩具没了进货渠道，到头来苦的还是我自己，这点，我自是省得的。
唉，谁叫我是这么个聪明智慧理智沉稳的巴豆精呢~
其实，这小秦艽欲语还休的模样，眼下看看，也还是蛮有趣的。
秦艽在百草园里初获神识，到完全苏醒，也并没有比我早多久。
我们草本家族的精灵，要想化成人形具象，必得要修上个百八十年的。而一开始，最多最多，不过化出人的形状，要想去凡界走动，还得接着修炼，直到有了稍完善、可入目的五官。
我的童子身形，差不多可以追溯到刚苏醒那会儿，便已早早化成。
白及把我从地里拔了出来，又因着他的慈悲极为罕见的大发，渡了我一口他的仙气，而那口仙气，又实在是太过纯正，蕴蓄的能量巨大无比，愣是直接将我吹成了五官分明，智慧超常的童子，那个经历，真真算得上是我生命中的一次□□……
那时的秦艽，也已经修成少年模样，挺拔，初显英俊。
我不动声色的稍微算了下，我和这小秦艽，估摸着，认识了也快三四百年了。
“你与那位仙家……”也不记得过来了有多久，彼时，我还在为自己修了三四百年，身形却一点不见改变的事情而纠结不已，相比之下，这小秦艽的人形都已经高出我许多，开初，还是因着他比我矮上几分才在他秦艽之名前边，多唤了个“小”，现下倒好，小秦艽已经变成了大秦艽，委实叫我苦恼，苦恼得紧呐……
“什么？”怕他看出我心不在焉，于是刻意拔高了自己的嗓音，不过我心里明白，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欲盖弥彰，可疑之处只会更显可疑。
“我说，你与那位仙家，你们，是什么关系？！”一句话，听了多处，我就是再不懂得察言观色，也该听出，今儿个这小秦艽一字一顿的语气里，有那么点愠怒。
一下子我还答不上来，自我跟在白及身后至今，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外部世界里都有哪些个关系，具体又是怎样，说实话，那时，我真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坦白讲，我将将说这话那会儿，确实是虚心求教来着，也不晓得那小秦艽心里在想些什么花花，竟是一下子就露了本来面目，脸色瞬时变作青黑，垮了下来。
“我还以为……”他正对着我的脸，却不再看着我的眼，“……你们只是师徒罢了……”
他本就已经高出我不少，彼时，还站在溪水旁边的皑皑岩石上，自是又拔高许多，我只能抬了头，仰着看向他，他的身后，树叶随了山风飒飒的响动，连带着一道割碎了青空投下的一整片光束。
不知为何，眼前的小秦艽……竟让我联想到了几百年前，第一次和他偷溜下织就山，去到凡界玩耍之时，见识过的那许多闺怨女子……
这真是……喜感得离谱啊……
心下虽是这么想的，不过见小秦艽站在高我许多的地方，独自一人默默默默的哀伤怅惘着，我还是很不忍的，“难道不是吗？”
只盼他快些走出这莫名其妙的闺怨忧愁，早些下来，我这脖子已是仰得好生酸疼，万分难受了呐。
秦艽蓦地虎躯一震，一跃而下，在我面前立定，双手紧紧捏着我两边的肩胛骨，眼里充满惊喜，声音亦随之欢腾，“是吗？”
“不是吗？”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这小秦艽是不是得了什么精神错乱的毛病？当自己是复读机啊？
“砰”……
“等你痊愈了再来找我……”我转了身，大步一迈，背对被我一拳打得躺倒在地上的他，挥了挥手，然后扬长而去。
虽然很多证据显示，我性情极为冷淡，对身边的人缺少应有的关心，可我自己觉得，我打从心底里就是个极其重情重义的人，且不说我对白及那般，有目共睹，单就对这小秦艽，我也是如此。
是以，一回白及那处，我便捣鼓出不少医书，终于，在其中一本书里，看到了发病时症状类似小秦艽的毛病。
那书本不是减字殿里的医书，我隐约记得是有次，秦艽从那凡界给我捎回来的。
据他所言，那书可谓是时下最流行最畅销的读物，男女老少，人手一本，卖到断货什么的时有发生……
就是这样一本凡界的书，里面记载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和纲常伦理，附加了许许多多爱而不能，虐恋情深，因爱生恨之类之类的故事。每每翻阅，总叫我心潮澎湃，心神激荡，涕泪横流，鼻塞喉哽，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可怜的小秦艽，他居然……染上了凡人的病……
思及那时，小秦艽那怯生生的娇羞模样，不正对上了故事里那些个心上有人的富家小姐？
这么一想，我自觉十分有理，又继续深入思考他当时的那个问题，表面上问的是我和白及的关系，而实际上，他想问的，一定是白及与我的关系！
他想问……他真正想问的是……
我猛一拍大腿，愤怒起身，恨恨地咆哮道：“靠！他喜欢白及居然不告诉我！”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了！
秦艽喜欢白及，而白及素来喜好清净，不与人交好，唯我一人伴他身侧，朝夕相对。
是了，我一副孩童之相，小草心地，无论如从哪方面来看，我自是不会看上白及，白及亦无可能将我放置心上。
是了，就是这样没错。
想通这点，我登时便觉得豁然开朗，怡然自得，心旷神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男女有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