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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别旧梦 ...

  •   ……痛……好痛……
      躺在床上的少女感到口干舌燥,浑身虚弱无力,手腕上火烧般的感觉不断的提醒着自己痛楚的来源。
      颤抖着撑开眼睑,望向疼痛的手腕,却意外的扫到跪满了一地相拥而泣的婢女们。
      这是怎样一种状况?
      为什么哭?……
      她们为什么哭呢?……
      不过,好奇怪的装束啊……
      薄薄的眼皮仿佛千斤重般,令疲惫虚弱的少女尚来不及思考些什么,就又轻轻将它们合上,沉沉地睡去,伴着她那划向未知的脱轨的命运。

      “大人,大人,祭司大人……小姐,小姐……她……小姐她醒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婢女匆忙的向大祭司报告小姐的情况,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对!是喜悦!
      因为那一身白色儒袍背立而站的男子曾经说过,如果小姐有个不测,那所有服侍她的人都要殉葬。
      “醒了吗?”侍窗而立,面向幽夜的男子唇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欢迎回家!我的女儿。”

      推开虚掩的门,大祭司跨进了女儿的闺房,挥手示意婢女们退下后,才轻轻地走近床边,小心地坐下。
      沉睡中的少女苍白的脸上诡异的祥和,许是太虚弱了吧,虚弱到无法思考,才会有这样宁静的表情……
      瞄了眼少女包裹着白布的手腕,又看向女孩精致的面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小小的伤感。“好好的睡一觉吧!等你再次醒来,你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大祭司喃喃地说着,嗓音低沉,仿若咒语。
      随后,他又勾起一抹着意未明的笑容,“不过,欢迎回家!我美丽的女儿。”

      三年后。
      “小姐……小姐……大人叫您去祈禄殿见他!”神游太虚的白衣少女被眼前的小婢唤回了心神。轻风拂过,裙袂飘飞,与漫天的柳絮两相辉映,被惊扰的鱼儿也四散开去,一处静谧就此打破。
      “父亲吗?有什么事呢?”虽是问句,却是在自言自语。少女一边走一边想,那个行事乖张的父亲不知道又会说些什么呢?自嘲的笑了笑,不禁想起了初来乍到时的情景。
      明明记得自己用刀割开了腕动脉,以为就此可以抛开一切,得到解脱……可谁知?一睁眼,她穿越了时空,不,应该是她的灵魂穿越了时空,而这个小她六岁的身体显然并不是她的。
      ……许是惩罚吧!
      ……自杀是不可被原谅的罪呢。
      她现在的身份的是落纱国大祭司的独生女。落纱国?没错,这是一个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的地方,甚至它是否真实的存在她都很怀疑。果然和过去断得干干净净呢!老天竟然摆了她这么一个大乌龙。
      可笑的是,身份不一样了,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了,而她的名字却依然是叶荼蘼。仿佛一个刻意的诅咒,她被画了戳、盖了章,逃不掉的。
      大祭司的名字叫叶迦,他对她说,欢迎回家!
      回家吗?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却无人可解。
      记得当她头一次从镂空的菱花铜镜中看见自己的模样时,她的嘴久久的没有合上。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的面容,很精致,像雕刻师傅用心雕琢出的玉娃娃,但并不美艳。
      她试图向大祭司说明自己的来历,而大祭司只是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的倾听,一句话也不说。那样子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看着自己无理取闹的孩子。只是,他唇边未曾稍离的笑容,会让她觉得莫名的不安,她潜意识中认为,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人似乎什么都知道,却任由她在迷阵中挣扎。
      荼蘼低下头看了眼左手腕上缠绕的巾帕,恰到好处的遮掩住那狰狞的疤痕。
      真不可思议呢!这具身体拥有她曾经割腕时位置相同的伤口。是当年这身体的主人也做过相同的事吗?探问过,却没人肯说,如同禁忌。
      看着她原来的身体上也必定会出现的伤疤,她不禁叹问,竟然真能下得了手呢!如此的糟蹋自己,真的是厌倦了俗世、看破了红尘吗?那为何在死亡的那一刻,会觉得不甘,即使意识已经模糊。
      原来,她对生命的眷恋远比她想象中深沉的多呢!
      该庆幸吗?她最终,活了下来,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可,却依然身不由己。
      她,已不再是她……
      有时侯,她会禁不住去想,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是梦境?只是,曾经那十九年的岁月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
      庄周梦蝶,还是蝶本庄周?糊涂一点比较好吧!

      祈禄殿已近在眼前。
      站定在门前,叶荼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仍然有些不习惯接近这里。
      她没有忘记那一天的情景,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
      十四岁生辰,碧空如洗。
      她应父亲的要求,来到祈禄殿。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然后,她看到一屋子的断肢残骸,血流如河,宛若修罗地狱。
      而她的祭司父亲白衣染血,却依然安静的站在血泊中,像是一个圣隐者在端详他满园子的红玫瑰。那种拈花微笑的神情久久的在她梦里萦回,不曾忘却。
      也是那一天,她颤抖着从父亲的手里接过瑶琴相思。
      她听到他依然温雅的嗓音缓慢地说道,这没什么,蘼儿。
      ……

      “蘼儿吗?进来吧。”殿门被人轻轻的拉开,白衣的祭祀大人静静地站在大殿的尽头。
      他挥了挥手,侍立在旁的祭童便鱼贯而出。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叶荼蘼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最后的两个祭童走出大殿,她听到门被阖上的声音,那照进殿内的阳光也随着声音被硬生生的挡在了门外。
      祈禄殿在那一瞬间暗了下来,那仅有的一丝暖意也不复存在,阴暗的像囚禁犯人的牢笼。
      “父亲。”荼蘼深深一福,温顺地站立在一旁,等待大祭司接下来要讲的话。

      “什么?要我嫁人!”荼蘼不置信的瞪大双眼,未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
      大祭司一脸慈祥,笑着说道:“对啊,我的蘼儿快十七了吧?已经不小了呢。”
      “我、不、嫁!”这是荼蘼第一次违逆大祭司的决定,她实在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怎么行?”大祭司一直在笑,好慈祥好慈祥的那种笑,可是他的眼中却闪过瞬间的冷冽,然,很快沉潜。但是那依然没有逃过荼蘼的眼睛。也在那一瞬,荼蘼忽然意识到,无论大祭司对她怎样的慈爱,她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如此。
      可是,依然有那如许的不甘啊!
      “为什么,我是您的女儿啊?”荼蘼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希望看在血缘的分上,他可以稍微听一听她的想法。
      “蘼儿,爹是为了你好。何况,这是王上的意思。瞧……”一边说一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锦盒,“打开看看,王上赏赐给你的。”
      那是一只相当精美的锦盒,一尺来长,被漆成绛红色,盒身雕有精致的图案,镶嵌着珠宝。盒盖上裹着同色系的锦缎,锦缎上绣有繁复的花纹,同盒身一样精致,却一样看不出那花纹所代表的意义。……抑或……原就没有什么意义。
      接过锦盒,荼蘼缓慢的打开盒盖。只一眼,“啪”的一声,锦盒掉落在地上。有泪,在眼中汹涌。
      闭上眼,不让泪流出,而当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精亮已经熄灭成飞灰,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好!我嫁。一切如你所愿。”
      决然的转过身,离开。
      坚定的脚步在幽暗的殿厅内回响。拉开殿门,有阳光照拂在荼蘼的脸上、身上。深深地吸一口气,有什么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望着荼蘼离去时故作坚强的背影,大祭司的眼底流动着深邃幽广意义难懂的光芒,仿佛悲悯,仿若空无。
      而刚刚荼蘼站立的地方,则静静地躺着一把银柄镶钻的匕首,纤细的刀身,锋利的刀面,流动着幽蓝幽蓝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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