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鲤》木青禾

8、危楼

　　“你住在这里？”

　　红鲤的经济条件当然住不起高档小区，地址所在范围就是旧城区，但看着眼前货真价实的危楼，我很用力才能忍住震惊的表情，“是，是啊，因为租金便宜啊，哈哈。”抖动嘴角干笑两声。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赞同，斜眼睇着我，“你是没看见附近的楼房都拆得七七八八了吗？这里的楼盘显然在拆迁，除了钉子户，还有谁住在这里？”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远处高楼大厦的灯火微微照射过来，几栋不足三四层的小危楼外，满地瓦砾砖块，破墙上大大的拆字，外面画了一个圈。

　　我哑口无言，想象真要独自住在此处，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这里几户人家看起来就是穷困潦倒的模样，但难保哪个没长眼睛的小偷会深夜造访，这里治安混乱，来往半个人影也没，我吞了吞口水，连拉开车门的胆量也飞走了……

　　“咳，总裁，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呃，能麻烦你下车，送我到楼门口吗？”前面的小路被乱砖块堵住，车开不进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半响，在我都快要放弃，打算勉为其难，只拜托他开着车灯帮我照路就好的时候，他缓缓开口问道：“你真要睡这里？”

　　我暗自咬牙，看着窗外的破败，低声道：“除了这里，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林朵瓷的生活我回不去，而红鲤的交际圈也异常狭隘，因为特殊的背景和成长环境，她半工半读完成学业，期间几乎没有半个亲密的朋友，从小长大的孤儿院好像也并不是多慈善的机构，红鲤自从成年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那里，再没回去过。

　　我没有半个可投靠的人，低着头，我握紧拳头。

　　“先去取一些换洗衣物，其他的明天早上再过来整理。”

　　“……什么？”

　　他说完，打开车头灯照路，自顾自下了车，我一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

　　“快点下车。”他撑着车门，不耐地下命令。

　　“可是……”他“砰”地甩上车门，我干巴巴地闭上嘴，随他下车。

　　虽然很想先问清楚，但我瞄了瞄周围，死寂的黑暗让我背后寒气顿生，不容我思考，脚步慌乱地朝着灯照下明亮的背影跑去。

　　跑太急，不小心踩到碎石，我一个踉跄，来不及叫喊，本能伸出双手。

　　脸颊的触感是高级定制西服的笔挺质感，手掌上的感觉也是，腰背被及时揽抱住，才免于被乱石划伤的命运。

　　心跳剧烈，除了我的喘息声和吹拂在头顶的气息，这里就像被隔绝的荒野一样，静寂无声，我的心跳以要震破耳膜的速度跳动，大概是接连被吓到的后遗症，我脑袋有点迟钝，好几秒都无法做出反应，缓缓地，环住我的手臂放开。

　　“跑那么急做什么？好好看路！”还是冷淡的声音。

　　我低头看着被明亮的两道光线照得锃亮的那双皮鞋，点了两下头。

　　“没受伤？”

　　“我很好。”我细声地说完，看见那双皮鞋转开方向，走出视线，抬手摸了下脸，有点烫……

　　“跟上。”

　　“哦，好！”我刷地放下手，跟上他头也不回地身影。

　　“开门。”他侧开身让我过去。

　　“哦。”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我忙在那个帆布包里摸了摸，找出钥匙插入锁孔。

　　打开门，室内有几日未通风的封闭气味，站在门外伸手在墙上乱摸，打开灯，我走进去，一边不动声色观察这间屋子——很小，除了卫生间，就没有其他槅门了，一张单人床，一个木衣柜，靠墙的矮柜上是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方形电视机，电磁炉放在不足半人高的低矮冰箱上面，一箱方便面散落在地上。

　　“随便带一些日常用品，动作快点。”

　　我回过头，看他只百无聊赖地扫了几眼，站在门外并不打算进来，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抬起头，见我还迟疑地站在那里，皱起眉，“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明天还要上班。”

　　说起上班我就有点紧张，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没几件衣服，多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我随意拿了两套塞进从柜底翻出来的旅行袋里，还是要问：“可是，我不住这里的话，要去哪里？”

　　“大半夜的，还能去哪里？”他轻描淡写地抛出炸弹。

　　我一僵，虽然身在上流社会，可祖母生前对我管教严格，她去世后我基本也不再享受千金小姐的待遇，所以“贵族们”偶尔放浪形骸的肆意生活，我只耳闻不目见，说我生性保守也好，和半生不熟的男人共处一室过夜……能不能拒绝啊……

　　拎着没什么重量的旅行包，打着商量的语气，“总裁，让我叨扰您一夜不太好吧，要不然，你把我放到随便哪家酒店住一夜就好了。”

　　他缓缓移过视线睨着我，“你当我是你的司机吗？”

　　“……不敢。”

　　“退一万步说，你有钱住酒店吗？”

　　“……”没……

　　“东西拿好了？”

　　“嗯，好了。”

　　“走了。”

　　“……是。”我挪着步子，乖顺地跟在他身后出来。

　　上车系好安全带我才想起来，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奇怪，为什么帮人的人像是土匪，受帮助的倒像是被挟持的人质……

　　别拿架子了林朵瓷，你现在的状况还由得你挑吗？你有哪一点好让人觊觎的，扭扭捏捏让人笑话！

　　我看着车窗的倒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