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心》肖八

9、2.3 席后空虚，明日谈

　　她们聚会的目的也是为了说些私房话，尤属房事最为津津乐道——额，不是买房的事儿。
　　本来有男人在她们是不好发挥的，但大概是秦琅的存在感太微弱了，也或许是因为酒过三巡的面红耳赤壮了怂人胆。没多久，桌上已经是一片酒池肉林了。
　　在座的女士们，只有李平媛和芸芸是烟枪。李平媛酒量很好，白四两不过是漱口水并且有个好处，喝不醉，喝醉了也安生。不好的地方是一喝酒就爱点烟，污染空气。
　　李平媛笑话说的不好，人也不幽默，只有当听众。尼古丁的烟雾里，看其她人抱在一起又笑又尖叫，各色鲜艳的唇色，各色浓烈的衣衫，各色美丽的发色，还有明黄而明亮的灯光，竟然很像默片电影，她们的声音成了耳鸣似的几不可闻的伴奏，一切的一切的都成了美好而鲜亮的画面，没有任何噪杂来刺激她的耳朵。
　　李平媛坐在这里，却像是不存在一样。只有她们的开心，她们的快乐。她总是感觉，每年的这个时候，才是自己最清醒的时候——仅此一天。
　　剩余的其它时间里，或者说，有苏林存在的时间里，都是虚无的幻想。
　　她在桌下掐了自己一把，对自己说：正常一点女人，别搞得跟文艺青年似的。
　　等到该散场，天已经黑了，喝过酒的几位酒精含量已经掉到安全值以下，各自安排路线回去。李平媛自然还是坐何曼曼的车。跟明珠和她表哥说了再见，何曼曼交代明珠把回去把东西拷贝给她，最后为了方便，何曼曼留了秦琅的手机号。
　　李平媛刚上车，其它人瞬间没了影子，争相恐后的在夜晚郊区的路上一边尖叫一边飙车，只有何曼曼在酒后属于理智型，或者是即将到来的罚单终于让她迟钝的幡然醒悟了。
　　李平媛扣好安全带，何曼曼打开车窗，正好起了一阵风，冰冷的空气冻得她腮帮子发麻，她立刻怒目：“哎，这么冷天儿，你想搬个冰棍儿回去给你儿子啃啊。”
　　何曼曼白她一眼：“去你这一身烟味，小心残留，别毒害我儿子。”
　　李平媛就这么吹了一会儿冷风，冻得牙齿都冷透了，何曼曼才开了暖风。车行半路，天色越发的黑沉，像是又要下雪，一想到明天要上班——下雪天挤公交车真是考验人类的生存极限。她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意志消沉。这一日女人之间的一台好戏虽然热闹，但结束后，竟觉得无尽的空虚。
　　一旁的何曼曼百无聊赖，开始闲扯话题：“今天真是奇怪，芸芸竟然没搞定正太，那小子长的很正，可惜不解风情。”
　　李平媛也总结一下：“怪不得处男没处女受欢迎。”
　　何曼曼直接喷了，“你这话还真是精辟。”
　　“今天饭菜怎么样？”李平媛本想来一句多谢夸奖应应景儿，嘴上却不受控制的跑火车了。
　　“真不错。”何曼曼很赞赏。
　　“对吧，他们家的菜都是自己种的，家畜是自己养的，现在是冬天了，蔬菜是贮存的，等明年夏天再来，准保比这还好，”李平媛不由深深感叹，“市里就没这么好的东西。”
　　何曼曼哼哼一笑，“说罢，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何曼曼是很了解李平媛的人，她自然也知道李平媛这种散席后的亢奋事出有因，而这个因，也只可能跟苏林有关。
　　李平媛叹口气，把语言快速组织了一下，发现一句话就能概括：“苏林相亲的人是刘嘉歌。”
　　哗一个紧急刹车，安全带嘞的李平媛生疼，她扭头怒骂：“我靠，你到底是不是酒驾啊！”
　　何曼曼也大声吼她：“老娘耗这么晚才散摊为到底是为什么啊？”
　　“那你用不着震惊成这个样子吧，玩什么天打雷劈呢！”
　　何曼曼气哼哼的重新挂档，“我玩震惊？！谁他妈才是玩震惊的人？我告诉你啊李平媛，老娘这是关心你，爱护你，老娘刹个车咋了，你个没车没驾照的人少没事儿指手画脚。”
　　李平媛莫名其妙，这吵哪门子架啊，我俩有病是吧。她又深吸一口气：“咱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吵架！平媛，你的事儿我向来不参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是你爸你妈，没权利品头论足。顶多你不开心了，我开导一下。可你这样也有几年了，你爸妈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如今刘嘉歌又出现了，你不赶快抽身，难道琢磨着继续□□，够了吧你，现实一点！”
　　何曼曼说的很对。李平媛跟苏林从大学就这样，说白了就是炮-友。要是平媛爸妈知道自家女儿一边频繁的换男朋友，一边又跟苏林这样乱搞，绝对会双双抽过去。
　　李平媛沉默半晌才说：“我现在不图感情，但也没有办法。”
　　何曼曼嗤笑一声：“你不图感情？你没办法？我告诉你李平媛，男人的爱通过食道，女人的爱通过阴-道。你多搞几个男人，绝对果断放弃那傻逼，你现在不会就跟苏林上过床吧？”
　　李平媛还没张嘴，她立刻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说你一良家妇女，没乱搞过玩什么炮-友呢？爱当然是做出来的，可有时候越做越没爱。要我说，你爸妈能接受你跟谈过的男朋友都上过床，但要知道接受你现在这个情况，绝对抽死你！”
　　一直到李平媛家，何曼曼都气的不想说话。李平媛一下车，她立刻掉头，轰满油门的离开了。
　　李平媛塌着肩膀，无精打采的上楼。
　　踢掉靴子和靴裤，只剩内衣套在身上。她给自己泡了杯冻顶，心烦意乱的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滚烫的茶水入喉，精神也更加亢奋，侧头的时候，正好在落地镜里看见自己。
　　客厅侧面的墙上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那时候装修房子流行镜子，李平媛家里的是茶色的。
　　她站起来，镜子的女人也站起来，穿着红色的文胸和莫代尔料子的内裤。有一双还不错的长腿，很不错的细腰，以及一对漂亮的锁骨。
　　镜子里的女人自嘲的笑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卷发——真是典型失败者的表情。
　　她自认为精神富足，从不无聊的伤怀悲秋。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成为熟练的社会人，命运给了什么就接受什么，于是更难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更何况她已经过了无端索求得不到的东西的幼稚年龄，如今以珍惜现在拥有一切为生活态度。
　　但人生的变故太多，自己能掌握的却太少。
　　照例的睡前一支烟，李平媛掀开窗帘看了一眼，鹅毛般的雪片往下落，窗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放下窗帘，灭掉烟，她习惯性看了一眼手机，02:10。不知苏林在做什么。
　　睡吧，李平媛对自己说。她忽然有了郝思嘉的阿Q精神——明天的事情明天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