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心》肖八

2、1.1 OL的自言自语

　　李平媛的闹钟是那种老式马蹄钟，声音堪比噪音。闹钟响的时候，她必须十分痛苦且坚定地伸手去按上面的按钮，解救自己于“魔音穿脑”的灾难里。
　　按停了闹钟，李平媛又钻回被窝，珍惜最后的五分钟。果然，五分钟以后，放在书架上的另一只闹钟按时响起，她闭着眼睛，摸索着下床把闹钟按停以后。摸黑进入卫生间洗漱。
　　严酷的三九天，拉开卫生间的塑料卷帘，外面漆黑一片，这让她下了极大的决心，按开卫生间的灯，刺眼的灯光，终于让那么一丝丝的清醒回归大脑——痛苦的上班族，她一边挠头一边纠结，一周有五天要早起。
　　李平媛喜欢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司。
　　不是因为觉悟高。
　　她算过表了。如果如果晚个五分钟出门，堵车迟到不说，在人肉罐头似的车厢里，化的妆被挤的像调色盘，实在是太恐怖了。
　　慢慢适应了灯光，她慢慢睁开眼睛，吐出牙膏沫子，漱口，开始挤洗面奶。
　　女人的悲哀——在职场里，你的性别使你少劳作，同时也少升职。一位男士不修边幅，但懂得谈生意，那么就是好的。至于女人？想都不要想。再优秀你也得化好妆，头发乱一点就说你不修边幅，时常加班受提拔，会有人说你爱表现，或者职场得意，情场失意。若不幸又离婚的，肯定要被幸灾乐祸一番——谁让你这么拼命工作了。婚姻幸福信儿又会被醋溜——现在不离，照你这样离是早晚的事儿。到现在没孩子，高龄产妇畸形儿多，身材肯定完蛋，休个产假，瞧着吧，回来早有人把你的活儿干的好好的了。早早有了孩子的？那肯定是母爱感受不全，说不定就成社会毒瘤了。
　　总之职场中一个成功的女高管，背后有没有一个成功的男人有待考察，但隆隆脂粉味儿的硝烟是少不了的，谁让你拔尖儿了？对，就挤兑你，挤兑的就是你，我已是公司的社会最底层，你还能把我踩到地底下去？。
　　还好，李平媛没什么上进心，父母有两套房，她住离公司较近的那一套，靠薪水养活自己，没饿着，很满足了。
　　但洗脸护肤化妆，还是得花她30分钟。
　　李平媛站衣柜上的镜子前进行最后一笔——打腮红，网上淘的折扣商品，五十多块钱，好携带，凑合用。嘴角费劲扯扯，两下，OK了。粉刷收盒子的时候，指甲不小心碰着，PIA一下，落地上了。
　　妈的。她弯下硬邦邦的老腰去捡，咔嚓一响。于是不得不默默的提醒自己：女人，你二十五了，再不是二十岁熬通宵看动漫，连黑眼圈都没有的小姑娘了。
　　等捡到那小巧的粉刷，刚才扑在地板上的腮红粉末用湿巾马虎抹了一下，复合木地板看不太出来，只是有一道——干了就好了干了就好。她懒惰的想。
　　抓着湿巾往桌下的废纸篓里面扔，瞟了一眼是否到位，嗯，没扔出来，正准备转身拿书架上的公交卡上班……等等……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今天的床起的格外费劲，格外不情愿，格外的找不到状态了。
　　今儿星期六，休息的好日子。
　　她立即欢呼，甩脱衣服，卸妆，钻进被窝里继续补觉。
　　快睡着了忽然还是有些不踏实，从床头柜第三层拿出面膜来敷上，才真正放松下来。
　　这款面膜精华液很多，时间是二十五分钟，不能睡觉，否则会倒吸收，反而会破坏皮肤水分。不能笑，否则敷出皱纹来。不能站起来，否则面膜纸里的精华液往下流，脸的上半部分吸收少，下半部分太多吸收不完。最好是躺着，可以听音乐，电脑在桌子上没打开。李平媛觉得这么干躺着，不是睡着了悲催，就是无聊到度秒如年。于是半起身想去看电脑，立刻觉得面膜上的精华液开始往下流，只得又躺回去，瞪着看天花板。
　　直视天花板的灯，时间长了有点晕，于是转移视线，改盯刚才扔湿巾的废纸篓。
　　昨天下班回来，填饱肚子，就开始床上地下的忙乎，连闹钟都忘了取消。一个美妙的星期六，就这样没有了。
　　那家伙什么时候走的？
　　李平媛琢磨着。
　　挺奇怪的。
　　最开始的时候，那人走了以后李平媛才睡。后来是睡觉很轻，但是那人走她一定会醒过来。再后来就如同今天一般，更加方便了，一觉醒来，管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要不是看到垃圾桶里的保险套，差点就跑去上班了。
　　等面膜敷完了，李平媛揭了面膜纸，脸上全是黏黏的精华液，想到异形片里怪物身上，都是这种类似的东西，有点好笑，但还是很认真的就着精华液给脸部按摩，帮助皮肤吸收，修护损伤，最重要的，可以清洁毛孔里残留的妆粉。
　　李平媛原来不是这种类型的女人，什么腮红粉底隔离防晒的，根本分不清楚。至于护肤？硫磺皂洗脸，不抹东西，最多冬天用用大宝防止脸皴。她最初不是这种注意外表的女性，或者说，她一直对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区别，除了性征以外，在其他方面没有什么不同。
　　那时候，觉得别人在做一件堪比作画般复杂的工序，现如今，她也跻身熟练工。虽然工作时不常用，也可以两分钟速成假睫。平时只用睫毛膏，根本不需要夹子，上下共刷八下，眨一眨立刻变成天然电眼，根本看不透是刷出来的。
　　累不累？
　　刚开始累，后来成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所幸，她原来不修边幅没有给自己的脸带来太多伤害，如今努力用功，在这张脸上足够刻苦了——无论如何，也会花时间进行妆前和妆后的护肤，如此这般的努力，皮肤才没得上“化妆综合症”被侵蚀成成横亘的细纹。
　　成年女人么，首先活得，就是这张脸。
　　脸好了，才自信，心情才OK。
　　这是李平媛的信条。关灯准备闭眼的时候，天已经有点亮了。屋子里暖气热的人难受，有点呛。她这才想起来，还睡着昨天晚上的床单。想着昨天晚上在床单上都干了些什么勾当，对床单有些后知后觉的腻歪，只得垂头丧气的起来，把卧具撤掉，扔进卫生间，洗衣机滚筒哗啦哗啦的响，还得铺新卧具，还得洗澡，天一亮，她还睡个屁啊。
　　烦死了。
　　她和那个人基本上是一个星期见两次，偶尔三次，有时候忙活不到最后，嘴巴或者手了事，都是工作日的晚上，第二天要上班，谁都没那么清闲——这也是她后来开始化妆的起因之一，记住，是之一。
　　休息日这样子忙活，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原来倒不是怎么在意，不知什么时候想法就变了。
　　双休日神圣不可侵犯。
　　这想法挺蠢的，她懂。
　　在李平媛那已经远去的对爱充满幻想的年代，十分坚信真爱就跟台言里一样，遍地都是。随便在床上做一做，就能携真爱走入婚姻的殿堂。
　　目前这个跟她滚了快七年床单，维持了如此稳定默契的炮-友关系的家伙，要照她那曾经少女式的蠢蠢幻想，孩子都该生了一堆，该分别放出去打打酱油醋和酒的。
　　作为成年人，她深知自己的爱情，只能掩盖与如此单纯的关系下。穿衣服脱衣服后，互不干涉对方的一切，李平媛该谈恋爱谈恋爱，该分手分手。至于苏林？一直处于单身状态。
　　李平媛对此再明白不过，苏林的单身不过是为心中的女神守候，而她自己，在面对如此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果断选择放弃。
　　感情什么的，最大的功能是让人扫兴。
　　她毫不否认自己爱苏林，同时也不否认自会永远保留这个秘密。
　　与其说出口自己找虐，不如锁在树洞里找点安慰。
　　什么样的深情都会过去，她很明白这个道理。自己骗骗自己，说不定明天就解脱了。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虫子总是抓不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