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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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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之楚的网名浅显易懂,叫做“嘻嘻哈哈”。程凌乍一看很艰难地忍着才没有被口水呛到,回头问任苒你男朋友是不是属于阳光开朗性格?
任苒把眼睛从电视上哭爹喊娘的寻情记上移开,幽幽道:“在人前,可以这么说。”
程凌心里咯噔一下:“……人后呢?”
任苒继续贞子样:“廖之楚的情绪永远像你我未知的人生。”
程凌无语凝噎。
事情的发展从来不如人所愿。那天晚上程凌确信自己把廖之楚摁得要死,情绪很高涨地回去向任苒邀功,趁对方开颜欢笑的间隙询问廖之楚在北京跟她提出分手的前因后果。大小姐挺平静地道:“他?他也没怎么样。没打我没骂我,就跟我说‘我妈不太赞成我们在一起,结婚什么的先缓一缓吧。你在这里每天待在家也无聊,不如先回长沙去。’”
程凌听得一愣一愣。“这有什么?这口气不是很好很和善吗?”
“和善个鬼!他的弦外之音就是赶我走,”任苒忿忿,“之前我还看见他和其他女的约会了,他一定是蓄谋已久……这脑子进水的混蛋!”
……我看你才是洗澡的时候脑子进了点水,烤火的时候脑子飞了点煤炭进去吧TUT。一切想说的话悉数化作喉头老血,程凌无可奈何之余暗自佩服廖之楚居然能和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正常度日。这么说来先前的冒犯都该归咎于自己听信任苒一面之词,实在是误会啊误会。
于是向来不肯亏欠别人的程凌同学开始着手考虑向廖之楚道歉事宜。直接跑去人家单位当然不可能,打电话又太唐突。写信?特么的又不是谈恋爱!程老师苦恼得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思来想去也就加他□□,借助网络来得比较委婉得体。
就这样,在任苒的帮助下,廖之楚一条至关重要的个人信息浮出水面。
廖王子的□□对于加友请求没有限制,屏幕上顺理成章地跳出“您已添加嘻嘻哈哈为好友”的对话框时程凌大感轻而易举之余不禁觉得太不真实。好友印象里的东西也并非程凌想象得那样寥寥,诸如“廖小满哥~”“好人哪XD!”“想扑倒你就好> <”“么么妹纸333”等等大凡能在众星捧月的人身上找到的都金光闪闪地存在着。程凌粗略扫了几眼,正奇怪怎么没有任苒的评价就看到一个格外醒目的“白脸大叔叔☆~”
“喂喂,”他招呼任苒过来,“这个是不是你写的?”
“不是啊,”任苒瞪着他,“你怎么会觉得这是我写的?这是他妹妹的杰作。”
程凌心里哐当一下,一个面若桃花娇嗔连连外称妹妹实是小三的狐狸精形象立刻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现在哥哥妹妹什么的早就不是多正常的称呼了好不好……哦娘的。
任苒神色怪异地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你想到哪里去啦?那是廖之楚的亲妹妹,现在还是个小朋友。”
“我靠!”程凌被她推搡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怎么这样,计划生育摆看相的么?”
任苒耸肩,脸上变出“我不晓得”四个大字。
反正目标是廖之楚又不是廖之楚他妹。这么想着视线转回来程凌继续看廖之楚最新的说说:“今天去芙蓉国豪庭吃了有史以来吃过的最贵的一碗面,300多还要150的服务费。”程凌鬼使神差在下面评论:“还去芙蓉国豪庭了,搞得好呀。”打上句号,点击发送。一气呵成的最末程凌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
不是吧,他居然就这样发了?
他原本可没打算在亲自找廖之楚道歉之前暴露自己所系何人!
程凌绝望地发现,自己24年的人生怎一个悲情了得。
幸好廖之楚似乎不是经常上网挂Q的主,几天过去那条说说下面又多了几条评论但仍一句回复也无。事后仔细想想,程凌才同他见过一两面而已,就算看到陌生留言想必他也难得想到自己身上去。
……果然是他自己心虚过头。
那个头像一如既往地灰暗了好多天,找不到对方上线机会来开口的程凌索性先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最近老头子们去外面考察回学校来就说要搞什么课堂改革,充分调动学生自主学习的积极性响应素质教育口号叽里呱啦。于是数学教研组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几次下来程凌对那间集体备课室已然情深似海。
总之是忙,忙得焦头烂额。用电脑的时候基本都在做导学案(这也是教研组布置下来的任务之一)。一次搭不太拥挤的公车上班程凌才得以忙里偷闲拿手机上会儿□□。空间里众好友的动态又是五花八门,他逐条逐条饶有兴味地看下去,突然觉得被什么甚是刺眼的东西直直耀瞎了双目。
——“还去芙蓉国豪庭了,搞得好呀。”
——“其他单位请的而已--”
这若无其事的情绪!这毫不生分的口气!这无语又操蛋的表情!
王子殿下您要不要那么四海之内皆兄弟……兀皿兀
他忽然醒悟自己之所以名叫“凌”,根本就不是“胸有凌云志无高不可攀”的美好寓意,那明明就是昭告自己动不动就凌乱一下的苦逼命运。
终于真相之后青年抽搐着嘴角抬起头想找找所谓“窗外苍翠欲滴的行道树”来治疗一下晶状体,视线迎面却撞上一辆此刻和公车几乎平行行驶的银白色帕萨特——驾驶座上的那个帅哥实在有够让人眼前一亮,但是短暂地亮过之后程凌觉得自己又要盲了。
他不禁欲哭无泪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通过敞开的车窗可以看到青年专注开车的秀气侧脸。廖之楚依旧戴着眼镜,只是没有那天穿得那么正式。取代制服与领带的是一件黑白格子衬衫,这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稚气得如同高中生。清晨的光线薄薄地泻进家用轿车逼仄的空间里仿佛把开车人的脸庞融进白晃晃的背景,程凌忽然就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默默垂下眼帘。公共汽车在这时候向左转弯沿袭既定路线,帕萨特笔直地向前冲去,在他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缩小成一个闪烁即逝的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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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之楚气急败坏地冲电话那头没有商量余地地咆哮:“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家里没有其他人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男的进门!”
“他又不是别人,是我的老师诶……”许楠楠的口气很委屈,“再说你态度不要这么恶劣好吧?搞得那么像骨肉相残!”
“管他是谁,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廖之楚压低声音但仍严峻不减,“年轻男老师最衣冠禽兽,要是他把你□□了怎么得了?”
许楠楠拔高音调:“哥!”
“马上打电话给你那什么老师,叫他赶快打道回府。”
“喂廖之楚你不要欺人太甚!爸妈都同意找他做家教了的,我代表的是家长的意志!”
廖之楚扶着洗手台清晰地看到镜子里自己狰狞的奸佞表情。“许楠楠,你忘了我也是家长之一?一票否决,你在我这里是过不了关了。”
许楠楠怒极,大骂廖之楚专断独裁、施行暴政。廖之楚静静听她发泄完,揉了揉疼痛的额角说:“我挂了,拜拜。”
“哎哎不行,我还没骂够。”
“你算了,”廖之楚皱眉,“废话少说,快点给那个人打电话。”
命令下达出去犹如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水潭,在电磁波微弱的噪音中能清楚听到女孩子平稳的呼吸,然后一贯熟知自己妹妹脾性的他果不其然听到一声象征斗争到底的冷笑。
“凭什么……家里没人你就给本小姐回家来!哼!”
电话啪地挂断,廖之楚望着偃旗息鼓的手机不觉长长叹了口气。
从小随母姓的亲生妹妹许楠楠今年14岁,正读初二年级,成绩跌宕起伏之剧烈同当年的哥哥毫无相像之处——尤其是数学。廖之楚深刻地体会过观摩许楠楠连续三次考试成绩单的滋味,那简直跟蹦极有的一拼。而且还是那种在有轻微心脏病高血压恐高症情况之下的……蹦极。
加之生地会考临近,许楠楠为冲刺这两门对其他功课也有所懈怠,这点放松在数学成绩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遵循着“主科成绩不稳定不行”的原则父母开始有意识地为女儿物色合适的家教,这个事情廖之楚此前也隐约听说过,但是并没在意。
毕竟他不常回家,对于这项工作的进展向来一无所知。
于是全不在意的直接后果就是,自己的妹妹居然擅作主张把所谓“在我们学校请的”家教老师请回家?!还是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她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也!
廖之楚想着想着心一下就揪起来,上个月翻的那本《知音》里关于老师猥亵女学生的变态情节又出来大晃特晃,晃得他胸口发闷眼前发晕。他果断推掉了老同学定在今晚的聚会,不顾路途遥远在即算周末也依旧一派欣欣向荣的堵车状况下,硬是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了家。
“楠楠!”
没有答言。客厅里空无一人,自己焦躁地开门所引起的空气波动在静若死水般的气氛中一圈圈蔓延开。
廖之楚觉得自从高三那年获知自己被成功保送的那一天起,就再没有比此刻更紧张和不安过的时候了。他连鞋子都顾不上换就匆匆步入屋内,目光警惕地四处梭巡一阵之后停在一扇紧闭的房门上。
那是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