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谁入梦》紫姜

9、淫红尘

　　陆岳神色凝重，道：“姑娘，此次妖气甚重，不比以往，恐是个狠脚色。陆某有心要捉上一捉，万望姑娘海涵。”

　　“妖气？什么妖气？你少危言耸听吓唬人。”

　　“狐狸！”陆岳正色道，“是狐狸的味道。”

　　“哈。”琉璃一甩帕子，“阿大阿二，早叫你们多洗洗澡，弄得狐臭都被闻到了。要是人家把你们当狐狸精收了去，我就只好走回彩虹院了。”

　　两个轿夫应道，“是，姑娘。回去就洗。”

　　旁人发出轰然大笑，小市民都喜欢看大人物出洋相的时候，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陆岳一挥宝剑，“我看，正是姑娘的这两个轿夫有问题。”

　　琉璃冷笑道，“是么？你倒是收一个我看看。”

　　陆岳剑眉一扬，朗声道，“那就当姑娘同意了，得罪。”举起宝剑，口中念念有辞。

　　好你个陆岳，虽说针对的是他人，但也看不下去了，竟然企图灭我同类，真真是翻了天。也罢，就拿你开刀好了。当下捏个诀，抢在他动手之前念出光雷咒。

　　刹时，数道雷电照着陆岳所站位置从天劈下。他显然没料想会生出变故，好在反应足够快，立即撒剑，纵身外扑，还就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这才险险避开。

　　等他站起，旁人更是笑得大声，只见他衣服破了，鞋子掉了，脸也脏了，发髻也歪了。一柄宝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好不狼狈。

　　琉璃更是不放过他，“哟，陆先生，不是施法术拿妖吗？怎么反而劈了自己，难不成您就是那狐狸精？”

　　只见他的脸涨成了一块猪肝，恨恨道，“原来另有高手，算陆某走了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尤自说着门面话，只见琉璃打了呵欠，吩咐下去：“起轿回彩虹院，好困。”只当他不存在。

　　陆岳的面皮红得快发了紫，两只手颤抖得连剑也拾不起来，想必此时内心活动一定精彩。可惜自己读心术尚未修炼到家，否则少不得要来听上一听。

　　虽说未及掌灯时分，但彩虹院里已有不少客人在走动。轿子刚从偏门抬进，就有丫鬟急急迎上来，一边吩咐下去准备替琉璃梳洗更衣。

　　这厢正在忙活，一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颠颠地跑来，口里不住喊着：“我的儿啊，怎地此时才回来，差点耽误了时辰。”

　　琉璃淡淡道：“没什么，路上碰到一个疯子，耽误了行程。反正那些臭男人喜欢被吊胃口，迟些出去也无妨。徐妈妈，不如先让珍珠去顶一阵，我想多歇一会儿，身子乏得很。”

　　徐妈妈一惊，赶紧探手试了试琉璃的额头，“你先养养神，唱过了今晚妈妈替你谢几天客，可千万别累病了。”

　　“珍珠——”才说着就转身扯开了喉咙，一付火急火燎的样子。

　　琉璃将手底下的人统统打发走，关上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润玉儿，可以出来了。”

　　吃了一惊，她怎么能识破隐身，难道是自己修炼不够？

　　“适才太过莽撞了，幸亏那陆岳只是陆家虚张声势之徒，不然你可就有危险了。”

　　既已识破，再无隐藏下去的必要，索性大方现身。

　　“莫怕，阿茜早就传下话来说你要下山，怕你缺少经验，在人间吃亏。关照若是叫我遇见，需得好生保护你。”

　　原来果真是同类，这才将忐忑之心放下。

　　“不如在此歇脚，也好有个照应。”她一双妙目盯着，光彩流转，叫人想拒绝也难。

　　略略思索，当下的确没有更好选择，于是点头。

　　门外响起徐妈妈的声音，“琉璃儿呀，客人都等着听你唱曲子呢，珍珠实在顶不下去了，你若身体无大碍，略歇歇就出来见客吧。”

　　“徐妈妈请进，”润玉回应道，“有好事呢。”

　　“有什么好事且等回头再说吧，”徐妈妈一只脚才跨进门槛，就急着催促，“再拖下去，彩虹院都要被拆了……咦，这个小美人是谁？”

　　琉璃挽起她的手，“徐妈妈，这是我远房的亲戚，投奔我来的，若徐妈妈不嫌弃，也赏她口饭吃吧。”

　　那鸨儿眉开眼笑，上下打量，“不错不错，模样上好，是个可造之材。叫什么名字？”

　　“润玉。”

　　“名字好，人也漂亮，只是不知道本事如何。”

　　琉璃摘下墙上的紫檀琵琶递了过来，“早听阿茜说过你无所不学，不如今天就去显一手吧。”琵琶面、背皆嵌螺钿，拼成天女散花图，牛角覆手、如意琴头镶翡翠，似是她心爱惯用之物。

　　徐妈妈有点迟疑，“这不太好吧……”

　　“妈妈放心，一切有我。”琉璃似是信心十足。

　　素衣轻纱，素面，只细细画了眉，淡淡点了唇。挽个单蟠髻，斜插金步摇，低头抱着琵琶跟着徐妈妈出去，裙裾的玉佩叮咚。

　　“琉璃姑娘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喧哗的厅堂刹时安静下来，一个个面带渴望之情。

　　等有人瞧清楚了，又大叫，“不是琉璃，徐妈妈你要糊弄我们到几时？我们等不及了……”

　　徐妈妈满头汗，七嘴八舌起哄的人不少，容不得她开口说原由。

　　眼角冷冷扫过全场，尔等凡夫俗子，迟早让你们魂飞魄散。狠狠然，手指划过琵琶，发出裂帛之声，把大部分人吓了一跳。有人定睛瞧过来，低声接耳道，“新来的吧，长得不输琉璃呀。”

　　趁全场稍静，紧了紧弦。左手按定相品，右手屈指，轮出一串长音，曲调诡异，唱词幽怨。

　　“莺踏花飞，乱红铺地无人扫，杜鹃来了，叶底青梅小。

　　倦拨琵琶，总是相思调，凭谁表，暗伤怀抱，门掩青春老。”

　　一曲既罢，底下的看客轰然叫好，浑忘了方才如何急切呼唤的是琉璃的名。猴急的已去徐妈妈出打听价码。只见徐妈妈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彩虹院从此多了个红姑娘，摇钱树，怎不叫人心生欢喜。

　　茜姑姑教的本事果然管用，只一招，从此就在彩虹院里站住了脚。